沈小到?砸碎花瓶后,满室皆静。仆妖们缩在门外,连呼吸都压得极低,生怕惹来下一波雷霆之怒。殿内残香缭绕,碎瓷散落如雪,唯有一缕青烟自香炉中袅袅升起,缠绕着沈小到?暴怒未歇的眉眼。
“凭什么……”他咬牙切齿,指尖掐入掌心,“一个不知从哪儿捞来的野种,连化形都不稳的蛇妖,也配与我并列婚书?”
话音落下,窗外忽地掠过一道黑影,无声无息地停驻于檐角。那是一条通体漆黑的长蛇,鳞片泛着幽冷光泽,竖瞳微缩,静静注视着屋内的一切。
出聿来了。
他是奉命巡查各院防务时察觉异动,循声而来。原本只打算远远观望,却在听到“婚书”二字时,身形顿住,尾尖不自觉地蜷紧,缠上屋檐雕龙的柱身。
??订婚?
脑中瞬间闪过那日桌上被咬过的点心、指尖涂抹药膏的温度、栗音笑着唤他“聪明”的声音。那些画面如潮水涌来,又似烈火灼心。出聿不懂人类的婚约,但他懂占有。在他漫长的囚禁岁月里,唯一靠近他而不带恶意的存在,只有栗音。而如今,有人要将这份独属他的温暖夺走?
不。
他喉间滚出一声极轻的嘶鸣,几乎不可闻,却被屋内的沈小到?猛然捕捉。
“谁!”沈小到?厉喝,手中灵光一闪,一柄青木短剑已横于胸前。
檐外黑影倏然退去,快如夜风。
“哼。”沈小到?冷笑,“果然是那贱种派来的探子!胆子不小,竟敢窥视本少爷居所!”他猛地一脚踹开窗扇,寒风吹乱发丝,眼中怒火更炽,“等着吧,等我登门退亲,定要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天差地别!”
与此同时,出聿已悄然退回暗处,蜷伏于树冠之间。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并非因寒冷,而是体内某种陌生的情绪在翻腾??像是毒液在血脉中缓慢侵蚀,又像烈焰在骨髓深处焚烧。他抬手摸向胸口,那里空荡荡的,却仿佛被什么狠狠攥住。
他不会表达愤怒,也不会诉说委屈。他只会记住:是谁给了他药膏,是谁喂他点心,是谁不怕他的蛇形,亲手为他束发。而现在,这个人,要被另一个妖强行带走?
不行。
绝对不行。
翌日清晨,栗音照例前往花园练功。晨露未?,薄雾弥漫,她穿着浅碧色长裙,袖口绣着银线藤纹,手持一柄玉箫,正演练家传《清霜引》。箫声悠远,似泉流松涧,清冷入骨。
出聿守在庭院外,今日却破例没有被那只白猫驱赶。猫儿不知为何,昨夜突然恹恹地躲进了屋角,毛发凌乱,眼神惊惧,连奶碗都不肯碰一下。仆妖议论纷纷,说是夜里见它对着空气狂嘶,而后莫名萎靡,莫非撞了邪祟?
唯有出聿知晓。
昨夜,他曾潜入猫舍,在它耳边吐信低语,释放出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威压。那一瞬,猫魂几欲离体。他并未伤它,只是让它明白??谁才是这片领地真正的主宰。
所以今日,他终于得以踏入庭院。
他站在离栗音十步之外,静静看着她舞动的身影。阳光穿过枝叶洒落在她肩头,宛如镀金。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化形失败时,她也是这样笑着对他说:“没关系……你很好看。”
那时他还不能理解笑容的意义,现在却清楚地知道??那是只对他展露的东西。
箫声戛然而止。
栗音转过身,看见了他。
“仙隙?”她微微睁大眼睛,“你怎么进来的?”
出聿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声音沙哑却不失清晰:“猫……走了。”
栗音愣了一下,随即轻笑出声:“原来是你吓跑它的?真是个坏孩子。”她说着,竟迈步走近,伸手揉了揉他的发。
那一瞬间,出聿全身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她的手心依旧滚烫,像从前每一次触碰那样,暖意直透皮肉,渗入心脾。
“不过也好。”栗音收回手,笑意未减,“我早想让你多靠近些了。你总站在外面,风吹日晒的,不像话。”
出聿垂眸,舌尖轻轻舔过唇缝,像是在回味刚才的温度。他想说些什么,最终只低声道:“我不想……你走。”
“嗯?”栗音歪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