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文远也知自己唐突了,这种事怎好当面问出来,看着表弟脸红又极力撇清的模样,他一个过来人,自然猜出来几分,咳嗽一声,说起了太子秘事。
“太子至今未娶,也无选定的太子妃,近身随侍的都是陛下挑选的侍从,房内是什么样倒是不知,侍妾通房侧妃这些明面上是没有,也没听说太子钟爱过谁,京都世家大族的闺秀也都在观望,不知最终会花落谁家。”
宋昭暗暗点头,跟她探听到的一样,都说太子洁身自好,不耽于情色之中。
“至于喜不喜欢男子,还真未听说过,即便喜欢,殿下也会妥善处置,”庞文远语重心长地宽慰宋昭道:“阿宴,你若喜欢太子也不是不可……殿下定然不会将你弃之不理的……”
宋昭咬牙闭了闭眼睛,庞文远一旦认定了她与太子是断袖之情,就很难改变他的想法,她又不能说她是女子。
只好佯装羞涩道:“还需表兄对此保密,否则我还有什么脸见人。”
她了解庞文远的人品,自己又是他的亲表弟,断不会将此事张扬出去,
或许因此可以为她和太子遮掩一二。
说话间,突然收到陛下的旨意,因她揭发陈国余孽有功,封她做了从七品的太子舍人。
送走传旨太监,庞文远喜上眉梢,不假思索道:“这定是太子殿下亲自求的,以后你们就可常常在一处了。”
见他一脸欢喜,宋昭想解释的话便压了下去,这下,表兄更加笃定她与太子的关系了,她欲哭无泪,只得咽了。
……
太子舍人,乃东宫属官,秩虽不高,然居储君近侧,掌文书典籍,协理章奏,犹若鸾台之羽翼。
此职多选清流子弟或新科举子充任,朝夕侍奉太子左右,既习政事,亦为将来仕途之阶。
虽无显赫权柄,然因亲近储君,常被视为潜邸旧臣,他日龙飞九五之际,或可跻身青云。
宋昭按制进宫谢恩,本想觐见陛下时从旁提一提父亲,马上到年底了,一家团圆的日子。
人还未到御前,就被陛下亲信的延吉公公带去了东宫。
她有御赐的头衔,又是延吉公公亲自带去的,东宫上下对她自然尊敬有加,并未因她父亲尚在死牢之地,而怠慢轻视她。
只是,一连三日,她都未见到太子萧钺,书案上也未见奏章条陈,书房的书籍倒是不少。
她很快与东宫属官打成一片,却无人告知她太子的行踪。
就这样无所事事了三日,宋昭心中渐渐怀疑,她这个太子舍人的头衔是不是摆设,为的就是将她困在东宫里。
或许不像是庞文远猜测的那般,并不是太子将她要去的,而是陛下有意将她塞到太子身边?
她煎熬到午后,从东宫出来,远远瞧见袁子昂站在宫门口,见她出来,眉开眼笑迎上来。
“阿宴,今日无事,我请你听曲去。盛京的画舫可比南州大,歌妓唱得好,舞也跳得好。”
宋昭满腹心事,本欲推辞,奈何袁子昂盛情难却,又思忖着或可从他口中探得些风声,便半推半就,随他同往。
画舫内暖香氤氲,四角鎏金兽炉吐着融融炭火,将外头的风雪寒意尽数隔绝。珠帘半卷,丝竹声袅袅飘出,混着歌姬婉转的莺啼。
舞姬广袖翻飞,罗裙旋出层层叠叠的艳色,如蝶戏花间,步步生莲。
袁子昂不但邀请了她,还邀请了众多官宦子弟。他人缘一向很好,又是淮王的表弟,众人也都愿意捧着他。
席间,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间,琥珀色的酒液在夜光杯中摇曳生辉。
袁子昂含笑拱手道:“诸位,宋世子是我在南州的至交好友,性情磊落,才学不凡。此番归京,又蒙圣恩,得封太子近臣,可谓双喜临门。”
众人的目光落在宋昭身上,见她一袭靛青长衫,面容清俊,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风范,顿时响起一片窃窃私语之声,宋昭从容行礼,“少虞见过诸位。”
座中一锦衣少年挑眉,“哦?既是南州来的,想必见识不凡。不知宋世子平日喜好何物?可会马球?”
宋昭淡然一笑:“略通骑射,但比不得京中诸位精通。”
袁子昂笑意微敛:“李兄,宋世子初来乍到,京中规矩尚在熟悉。若有切磋,不妨改日——今日只论交情,如何?”
锦衣少年玩着手中玉杯,似笑非笑道:“不论交情还能论什么,听闻忠勇侯还在刑部死牢里,宋世子此来,莫不是……”
“承泽兄!”袁子昂不动声色地挡在宋昭身前,执壶斟酒,然后环视众人:“宋世子初来京城,若有招待不周之处……”他语气骤冷,玉盏在案上重重一顿,“便是与我袁子昂过不去。”
一旁的蓝衣公子这时大笑起身:“袁兄何须如此?宋世子既是你的至交,自然也是我们的贵客!”他举杯相敬,“来,我等为宋世子接风!”
宋昭从容举杯,目光扫过众人:“承蒙诸位厚爱,宋某先干为敬。”
袁子昂低声对宋昭道:“京中子弟多骄纵,但看在我的面上,无人敢刻意刁难。若有不适,随时告知。那个李承泽,与陈六有旧,你不必放在心上。”
宋昭颔首:“多谢三哥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