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深得陈王信任,一定有办法推拒这桩荒唐的婚事,对吧?”柳嫣抬起泪眼,眸中满是希冀:“父亲临终前说过,要兄长照顾好嫣儿的……”
“此事已定,由不得你任性。”他背过身去,声音冷硬如铁,“陈王虽年长,你嫁过去就是皇后,我们萧家自父亲去世后日渐式微,这门亲事多少人求之不得。”
萧嫣儿身子一颤,眼泪落得更急:“兄长是说……要用嫣儿的终身幸福,换萧家的前程?”
他眼中闪过一丝痛色,想说不是,想说让她再等等,等他羽翼丰满,等他大权在握,定能将她从陈王宫里接出来。
可这一切,无法述之于口。只能在触及萧嫣儿绝望的目光时暗暗隐去。他缓步走到她面前,半蹲下身,用袖子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傻丫头,”他声音柔和了些,“为兄怎会不为你着想?只是圣意难违……”
“圣意?”柳嫣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指甲几乎嵌入他的皮肤,“是陈王看中了萧家女儿好拿捏吧?兄长可知宫中那些传言?前年进府的贵妃是怎么死的?去年那个投井的娴妃又是为何?”
他瞳孔微缩。
他当然知道,陈王暴戾成性,后宫嫔妃非死即疯。他闭了闭眼,胸口如压了一块巨石。
“兄长……”柳嫣声音忽然低了下来,带着几分决绝,“若兄长执意送嫣儿入那虎穴,嫣儿宁可现在就死……”
“住口!”他厉声喝止,一把将她拉起,“这种混账话也敢说?”
萧嫣儿仰着脸,泪水在烛光下闪烁如珠,馨香暗袭,他头昏脑胀起来,竟不自觉地将这团馨香抱进了怀里。
她哭泣着并未挣开,而是顺势搂住了他的腰,两人相拥着倒在了松软的梅园里,梅花飘落一地,渐渐将两个相缠的身影遮盖……
“陛下,陛下?”延吉公公小声提醒道,“赫连大人还跪着呢。”
永庆帝猛然回神,满园红梅如血,灼得他眼底生疼。
“平身吧,”永庆帝低头看着那张相似的脸庞,忽然改了主意:“爱卿同朕一道赏赏这梅花吧。”
“臣遵旨。”
赫连信起身跟在永庆帝身后,暗暗留意他的脸色。
“你……母亲是谁?”永庆帝突然问道。
赫连信低下头,似等着这个问题很久了,深吸一口气,不急不缓道:“回陛下,家父家母早逝,臣自幼由祖父抚养。对母亲之事,知之甚少,祖父也从未在臣面前提起过。”
“哦?这是何故?”永庆帝问道。
赫连信面露犹豫,难以启齿的模样。
永庆帝遣散宫人,一副打算与他闲话家常的模样。
“臣年少懵懂时,时常询问父母生前之事,可府中之人对此讳莫如深,祖父对此也三缄其口,久而久之,臣便不敢再问。直到十岁那年祭祖时,臣发现父母去世时,臣还未出生……”
“臣因此大病一场,后幸得叔父开解,出门游历,开阔视野,不再耽于身世之事。祖父对臣悉心教导,叔父对臣爱护有加,是否是至亲血脉对臣来说,已无意义。养恩大于生恩,是赫连家的一份子,臣已然知足。”
永庆帝则脚步顿住,目光在红梅上流连,缓缓问道:“爱卿是哪年生人?”
赫连信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颤:“回陛下,臣是庚寅年、丙戌月、戊寅日、壬子时生人。”
竟和太子是同一天,同一时辰!
永庆帝眸色转深,指尖在含苞待放的梅朵上弹了一下:“丙戌通源,戊寅相破……倒是难得一见的命格。”
刹那间,赫连信仿佛听得见梅花掉落的声响。
“退下吧!”
赫连信怔了怔,眸中闪过失望之色,嗫嚅着嘴角却未敢再多说一个字,随宫人离去。
永庆帝捏着梅枝的手指微微发抖,他暗暗盯着赫连信的背影,试图找出更多证据。二十岁,时辰也对得上……
“陛下?”延吉疑惑地轻唤,“忠勇侯到了,在御书房。”
……
东宫之中,宋昭猛地睁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仿佛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
她的喉咙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狠狠掐过一般。眼前一片模糊,只有刺目的光线让她不得不再次闭上眼。
“我没死?”她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指尖触碰到柔软的锦被,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沉水香。这香气……熟悉得令她心颤。
“世子醒了?”一个清脆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伴随着轻盈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