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传来他渐行渐远的声音,每个字都像浸了毒:“鸠占鹊巢久了,连自己是谁都忘了么?哪一个真正是你的人?”
宋昭心头猛地一颤,眼看着萧钺执剑的手因暴怒而微微发抖。她顾不得许多,一个箭步上前扑进萧钺怀中,双手紧紧包裹住他握剑的手。
“殿下……”她仰起脸,声音轻颤着,“别听他的话。”
指尖触到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滚烫的温度让她心头一紧。萧钺的胸膛剧烈起伏,她甚至能听见他胸腔里沉重的心跳声。
她将他的手握得更紧,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皮肉里。
“九鸣……”这一声唤得又轻又颤,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砸在他青筋暴起的手背上,溅开细小的水花。
萧钺浑身一震,眼中的血色倏然褪去。他缓缓低头,看着手背上的泪痕,神色忽然变得异常平静,仿佛方才的暴怒从未存在过。
“为什么哭……怕我杀了他?”他喃喃道,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眼底的光彩一点点暗了下去,“你为了他哭……”
萧钺忽然想起南州的芙蓉巷,他和赫连信隔着一道屏风,可身前人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屏风外的那道身影。芙花娘娘庙前,见到赫连信后,她突然松开紧握着他的手!
记忆中的画面与眼前重叠,萧钺喉结滚动,声音沙哑得不像话:“七娘,若让你再选一次……”他指尖轻颤,抚上宋昭泪湿的脸颊,“赫连信,还是我?”
第78章擦头发抓住了她的脚踝
寒风呼啸着刮在脸上,眼泪瞬间被吹干。抚在脸庞上的指尖,好似也被降到了冰点,冰冷、颤抖,带着小心翼翼。
宋昭整个人僵在原地。
患得患失的人总在反复求证,像抓住救命稻草般紧攥着每一句承诺,可越是紧握,越让彼此喘不过气。猜疑化作枷锁,将两颗心困在牢笼里,互相折磨。
见她沉默,萧钺的眼神忽然黯淡下来。
“不用说了。”
他猛然转身,衣袂翻飞间带起一阵凛冽的寒风。宋昭还未来得及看清他的表情,那道挺拔的身影已然背对着她,在夜色下投出一道孤绝的剪影。
侍卫已经下去,高台之上只余风声呜咽,吹得宫灯剧烈摇晃。
昏黄的光影里,他的影子被拉扯得支离破碎,在宋昭脚边扭曲蜿蜒。
宋昭望着他的背影,心口忽然泛起一阵细密的疼,像是有人拿针尖轻轻挑着她的血肉。
她忽然记起碧落崖底,他脸色苍白地站在寒潭边向她伸出手,梅园的偏殿内,他跪在大雪中,一遍遍说他忘不了……
她渴望自由,却又放不下九鸣。在自由与他的天平上,她挣扎良久,最终选择听从内心最深处的声音。
“没有他。”她低声道,字字清晰,如金石坠地,“从来就只有你。”
萧钺的身形骤然凝滞,像一尊被风雪冻住的雕像,连衣袂都凝固在风里。
他不敢回头,怕这一转身,方才那句剖白就会在空气中碎成齑粉,怕四目相对的瞬间,会从她眼里看见半分迟疑。
宋昭突然疾步上前,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身,将脸深深埋进他的脊背。锦袍上金线刺绣硌得脸颊生疼,却不及心头酸涩的万分之一。
“九鸣,我……”话音未落便化作哽咽,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滴进他后背的衣衫。
萧钺身形一震,下意识要转身,却被她更用力地箍住。
“别动……”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哀求,“就这样……让我说完……”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破碎得不成样子。
宋昭的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袍,深吸一口气,声音颤抖却坚定:“这些时日,我总在逃……逃开你的眼神,逃开你的好,甚至逃开自己的心。可每次转身,都能看见你站在原地等我……”
她的泪水洇湿了他后背大片衣料,“我害怕……怕自己配不上你的喜欢,怕终有一日会让你失望,更怕这一切都是利用。可是……”
她泣不成声,呜咽着说不下去。
萧钺扣住她的手,缓缓转身,低头那衣袖为她擦去眼泪。
同样颤抖着声音说道:“别说了,这里风大。”
宋昭牵起他的手,抚上自己心口,“这里装的全是你,从来……从来就没有别人。”
萧钺的呼吸骤然急促,目光定定地望着宋昭,眼眶已经湿润。
“在南州的芙蓉巷,在流萤谷的别院,在碧落崖底的小木屋,”她的声音越来越轻,“我早就将你当成了我的……”夫君!
她没有回避萧钺的目光,而是与他深情对视,“回京后,太多的人和事裹挟其中,我不敢喜欢,不敢表露,只想要逃,想逃回南州,想逃回有九鸣的芙蓉巷……”
高台上的风突然转了方向,将她带着哭腔的告白一字不落地送进他耳中:“九鸣,我不是温柔小意的女郎,不是守规矩的大家闺秀,没有盘根错节的世家背景,这样的我,你还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