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只觉得眼中酸涩不已。在此之前,她从未想过嫁人,还是嫁给梁国的储君。
若非为了给阿宴寻找药引,她也不会同九鸣有如此深的瓜葛。他们的相识本就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利用,可他为何单单对她上了心?
宋昭缓缓伸出手,环住了萧钺的腰,喉头哽住,断断续续说道:“殿下的太子妃,应是你最大的助益,可我……给不了。”
她除了父亲手上的二十万大军,还有什么呢?金钱吗?盛京局势风云波谲,世家大族盘根错节,可她来自南州,母族式微,拿什么助力于他?
“不要拒绝我,”萧钺闷声道:“那些都不重要,我想要那个位置,又不是靠女子和姻亲,你只要待在我身边便好。”
“我喜欢你,想娶你,就只因为你是你,而非你的家族,你父亲的兵权。”
萧钺直起身,看着她的眼睛,目光深切又认真:“我爱你,愿在母亲面前起誓,一生一世对你好,爱你敬你,直到白发苍苍,直到我们老的牙都掉光,走不动路,也要和你生同裘死同穴。”
“别说了,”听着他的誓言,宋昭泪如雨下。不是不动心,不是不感动,而是……
“你莫哭,”萧钺为她拭去泪珠,“我不逼你现在就答应,你再想想,别着急拒绝我。”
萧钺重新抱住她,眸中闪过一丝暗色。
他的阿昭并不想嫁给他,逼她也无用。
她不是寻常女子那般以夫为天。她有胆识有谋略,离开他,她可以在天空自由飞翔,可以快乐地生活在南州,身边围绕着的人都那么幸福快乐。
他呢?早已陷入泥沼,只想抓着她的手,不想放开,阿昭,我要怎么样你才肯嫁给我?
夜已深,他们打算在此休整一夜。
宋昭随萧钺来到主殿的卧房,这里空旷而简陋,一张床榻,一张书案,几把椅子。四周垂着沉重的帷幕,抵挡着外面的严寒。
没有地龙,只有几个炭盆,格外的阴冷。
“这里是我少时住过的地方,简陋了些,你先上床,床铺已经熏过,里面还放了两个汤婆子。”萧钺握了握她的指尖,“冷吗?我去给你打点热水。”
他们出来没有带侍女,萧钺只好亲自动手,抓着宋昭的手泡在热水里,一点点揉着她冻僵的手指,轻缓又温柔。
出门在外,宋昭也并无讲究,简单洗漱后就钻进了被窝里,好在被子里暖烘烘的,让她舒展了不少。
萧钺却坐在床边给她掖好被角。
“你不睡吗?”宋昭不解。
萧钺俯身吻上她的额头:“你先睡吧,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宋昭想着他们出来了大半日,他大约还有政事处理,同他道:“你去忙吧,不用管我。”
“我看着你睡,也不走远。”
“我睡了,你走吧。”宋昭忙闭上眼睛。
萧钺低低一笑,在她唇边印下一个吻,“阿昭,你真可爱。”
或许真的累了,或许她的病还未大好,宋昭原本想假寐哄萧钺赶紧走,却不想真的睡了过去,迷糊时听得一声叹息,“阿昭,你为何就不能看看我呢?”似真似幻。
因着这句话,她睡得并不安稳,陌生的环境和心里的愧疚,让她刚睡着又醒了过来。
殿内空荡荡的,只有桌案上一根蜡烛发着昏黄的光,四周黑暗一片,外面北风呜咽着似鬼魂的幽怨声,尤其身处皇陵之中,格外瘆人。
萧钺早已不知所踪。
汤婆子没了热乎气,殿内的炭盆也将熄未熄,宋昭身子发冷,起身看到萧钺的大氅盖在自己身上。
她急忙起身,披上狐裘,拿起他的大氅,往外走。
外面漆黑一片,宋昭也不知现在什么时辰,摸索着朝有光亮的大殿走去,看位置应该是先皇后的陵寝。萧钺应该是在那里,同他母后说话吧。
想起萧钺的身世,宋昭心中闪过心疼。她一直以为,萧钺即便幼时长在民间,也会备受宠爱,薛皇后温柔端庄,怎么会任由自己儿子关在笼子里那种事?
薛光同她说,幼时太子吃过不少苦,可进宫前都经历了什么,却从未有人提起过,进宫后夜夜梦魇缠身。
赏雪宴那夜在偏殿,他好似被梦魇住,口中一直交错着喊阿娘和母亲。
“母亲……不要再打了……我错了……”
“阿娘……救救我……”
迎面撞上索图,他站在殿外的廊檐下,表情肃穆,一脸凄色。见宋昭走来,他无声行了一礼,而后默默走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