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金抱着工具箱站在第一辆车旁,脸上毫无惧色。
“好。”林建国点头,“记住三条铁律:第一,绝不单独行动;第二,每半小时报告一次位置;第三,宁可慢,不可冒进。我们的命重要,里面孩子的命更重要。”
车队驶出校门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山路蜿蜒入云,越往西行,植被越稀疏。到了雅江段,天空又飘起了雪。路面结冰,车轮打滑,司机不得不换上防滑链。通讯信号时有时无,北斗定位成了唯一依靠。
途中接到赵振国电话:“我已经让成都军区协调一架运输直升机待命,但如果天气恶化,无法起飞。”
“那就靠腿。”林建国回答,“我们带了雪橇和背架。”
第三天傍晚,队伍抵达理塘县城。当地政府已准备好牦牛队协助运输,但由于暴风雪持续,通往色卡乡的最后一段山路已被积雪封锁。
“步行至少需要十小时。”向导说,“而且夜里温度会降到零下三十度。”
林建国看了看表,决定连夜进发。
他们分成三组,轮流抬着设备爬坡。氧气瓶成了奢侈品,每个人都喘得厉害。央金走在最前面,用登山杖探路,每走五十步就得停下来喘息。她的脸冻得发紫,却始终没喊一声累。
凌晨四点,他们终于看到了远处山谷中那一星微弱的灯光??是李桂香用最后一点电量维持的应急灯。
扎西帐篷小学建在半山坡上,十几顶牦牛毛帐篷围成一圈,中间竖着一根旗杆,国旗在风雪中猎猎作响。李桂香坐在一间最大的帐篷里,怀里搂着那个生病的孩子,额头贴着体温计。她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轮椅旁堆满了湿透的电路板和断裂的电缆。
看到林建国进来,她勉强笑了:“你们来了。”
“药还有吗?”林建国蹲下问。
“最后一支刚打了。”她说,“再晚两小时,孩子就扛不住了。”
林建国转身检查设备残骸。储能箱确实被雪压垮,内部短路烧毁。光伏阵列全被掩埋,清雪需要至少一天。
“立刻搭建临时供电站。”他下令,“用‘烛光-mini’快速部署包,优先保障医疗冷藏和照明。”
队员们立刻行动。央金带领一组人在背风处组装光伏板,另一组人接线调试逆变器。由于低温,焊锡难以附着,他们只好用预热枪反复加热接口。林建国亲自爬上屋顶固定天线,确保能接入北斗监控网络。
七个小时后,新的供电系统启动。
灯光亮起的瞬间,整个帐篷群爆发出欢呼。卫生员打开冰箱,确认疫苗和抗生素恢复冷藏状态;孩子们围着新装的LED灯管跳起锅庄舞;一位老阿妈跪在地上,合十念经。
李桂香靠在轮椅上,看着这一切,眼泪无声滑落。
当晚,林建国召集所有人开会。
火塘边,他拿出一张手绘地图,上面标注了全国类似扎西小学这样的“孤岛村落”:云南独龙江、西藏双湖、青海果洛、新疆塔什库尔干……
“三百万元建厂只是开始。”他说,“我们要做的,不只是造设备,是要建立一套能在极端环境下持续运转的技术生态。包括快速响应机制、本地化维护网络、跨民族协作体系。”
“我建议成立‘光明驿站’。”央金突然开口,“每个试点村培训一名‘光明使者’,负责日常运维,同时作为联络员,连接外界技术支持。我们可以远程教学,定期轮训。”
林建国看着她,缓缓点头:“这个主意好。就叫‘千灯计划’??千个驿站,千名使者,照亮千村万户。”
会议一直开到深夜。最终达成决议:以启明学院为核心,联合省卫健委、民宗委、边防部队,共建“边疆基层能源保障联盟”。首批遴选一百个高危村落,派驻技术骨干,培训本地青年,实现“有人就有电,有电就有医”。
第七天,天气放晴。
直升机终于降落,带来了新的储能模块和一批儿童药品。临行前,全村人为救援队献上哈达。那个病愈的孩子抱着央金不肯松手,用生涩的汉语说:“姐姐,我想当电工。”
央金蹲下,轻轻抱住他:“等你长大,我教你。”
返程路上,林建国坐在副驾,望着窗外连绵雪山,久久未语。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教育部发来的通知:《关于推广“启明模式”的指导意见》正式印发,将在全国十个省份试点建设“乡村振兴技教中心”,重点扶持少数民族地区青年技能培训。
他把消息转发到教师群,只写了四个字:“继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