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昆仑旧址之上,一座由融雪汇聚而成的小湖静静荡漾。湖底九星倒影清晰可见,每一颗都在缓缓转动,仿佛连接着九座书院的心跳。
湖面忽起涟漪,一道身影浮现??并非实体,而是由水汽与光影交织而成。他穿着粗布衣衫,草帽低垂,正是季忧化身的模样。
“你还记得这里吗?”虚影开口,声音如风过林梢。
湖中升起另一道意识,是烬渊残魂消散前所化的守护灵:“这是你最初分裂之地,也是你最后一道执念的安眠所。”
“执念已化慈悲,”季忧轻叹,“可世人仍有苦难,我岂能真正安眠?”
“那你为何不再现身?为何让这些孩子独自承担?”守护灵质问。
“因为我若出现,他们便会等待;一旦等待,希望就成了乞求。我要他们明白??光不在天上,而在手中。”
话音落下,湖水骤然翻涌,九星连珠,映出一幅幅画面:
西域燃灯庐中,少年学子彻夜研读《旱地掘井术》,桌上摆着半碗冷粥;
东海听涛馆内,老医师跪在渔村泥地中,为一名被海兽咬伤的船夫吸出毒血;
北漠守夜坊外,三位弟子并肩立于风沙前线,用身体挡住即将决堤的沙坝……
“他们在成为新的‘柳先生’。”守护灵终于明白。
“不是成为我,”季忧纠正,“是成为他们自己心中的光。”
湖面渐渐平静,虚影消散前,留下最后一句:“告诉后来者,真正的修行,不是超脱生死,而是愿意一次次重返人间,在最冷的地方点燃一簇火苗。”
数月后,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席卷江南。
症状诡异:患者初时发热咳嗽,继而皮肤泛青,七日内化为石像,最终碎裂成粉。太医院束手无策,各大门派称此乃“天罚”,不可逆改。城门封闭,万人哀嚎。
就在绝望蔓延之际,一座破庙中走出三人??皆是观微书院散修,无门无派,仅佩柳笛一枚。
他们不分昼夜穿梭街巷,采药试方,甚至亲自尝毒。其中一人中毒身亡,临终前写下七个字:“**继续,别停下**。”其余二人含泪将其埋于井边,继续前行。
第七日,他们在一本古籍夹层中发现一段记载:“青石化症,源于地脉浊气上涌,需以纯阳之心引清泉灌顶,辅以悲悯之音震荡经络。”
“悲悯之音?”一人苦笑,“谁还能在这时候唱歌?”
另一人却默默取出柳笛,吹奏起来。
笛声起初断续,带着颤抖与恐惧,但渐渐变得坚定。他想起幼时生病,有个老人坐在床边吹笛,直到他睡着;想起师父说过,声音能穿透灵魂最深的裂缝。
奇迹发生了。第一位接受治疗的孩童,在笛声中睁开眼,指尖恢复血色,石化的皮肤开始剥落。
消息传开,百姓自发聚集庙前,人人手持柳枝,齐声哼唱不成调的曲子。歌声汇成洪流,竟使空中阴云裂开一线,阳光洒落。
三个月后,疫情平息。那座破庙被改名为“鸣心堂”,门前立碑,刻着季忧当年的话:
**“点一盏灯,不为照千里,只为暖眼前一人。”**
又一年,战火燃起。
边疆蛮族入侵,铁蹄踏破三州,屠城掠地。朝廷征召修士参战,许以重赏。多数门派欣然应允,唯九院拒绝:“我们修的是救人之道,非杀戮之术。”
舆论哗然,斥其懦弱自私。甚至有激进者放火烧毁承愿堂侧院,留言:“乱世当用重典,仁慈即是罪!”
那一夜,林小满站在火场前,手中柳笛已被折断。
她没有哭,只是蹲下身,捡起半截残笛,轻轻擦拭。
次日清晨,她独自一人走向战场。
没有人知道她做了什么。只知道当夜,前线十万大军突然陷入沉睡,无论擂鼓鸣号都无法唤醒。蛮族统帅惊惧撤退,途中遭遇泥石流全军覆没。
事后查验,士兵们梦境一致:一个穿粗布衣的女子坐在营帐外吹笛,笛声温柔,像母亲哼唱摇篮曲。醒来后,许多人放下兵器,返乡务农。
皇帝派人寻找那女子,只找到一棵新栽的槐树,树下埋着一支完整的柳笛,旁边石碑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