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要献祭自己,将全部神经能量转化为一次全域广播,覆盖“摇篮残响”的每一寸频段。这不是技术操作,而是一场母性的反击??以生命为代价,向所有被洗脑的孩子传递一句话:
**你们不必完美,你们可以哭泣。**
执行程序启动。
我们连接了全城所有可用的扬声器、屏幕、耳机接口,甚至包括遗民佩戴的骨传导通讯器。信号源直指母亲的大脑。
她在最后时刻录下了一段语音,只有十二秒:
“亲爱的孩子们,我是李婉清。我不是神,不是老师,也不是母亲。我只是一个女人,曾经害怕失去儿子,也曾经无力保护他。但我想告诉你们??正因为有过恐惧,我才更知道,勇敢不是没有眼泪,而是含着眼泪,依然选择相信。”
广播开始。
起初无声。
接着,世界各地的设备同时响起??先是童谣,然后是哭声,是笑声,是老人哼唱的小调,是少年临死前喊出的“妈妈我爱你”,是一个婴儿的第一声啼哭,是一个疯子在牢房里背诵的诗……
十万声音交织成海。
网络沸腾。
“摇篮残响”频道剧烈波动,亨特的身影开始扭曲、断裂。教室崩塌,孩子们捂住耳朵,脸上露出困惑与挣扎。其中一个女孩突然尖叫:“我想起来啦!我妈妈不是数据管理员!她是厨师!她做的蛋炒饭最好吃!”
信号中断。
我们赢了第一回合。
但代价沉重。
母亲的脑电活动在广播结束后三分钟彻底停止。生物组织迅速冷却,化作一片寂静的灰烬。
我没有哭。
我只是抱着那只空了的冷藏箱,坐在废墟中央,直到天明。
三天后,我们在碑林最高处立下新碑,上面只有一行字:
**李婉清
她听见了所有人,直到最后一刻**
那天,全城熄灯一分钟。
然后,千万盏灯火重新亮起,不是为了照明,而是为了宣告:我们不再惧怕黑暗,因为我们记得光的模样。
然而,我知道,真正的战争仍在继续。
几天后,边境巡逻队截获一批走私货物,里面藏有数百枚微型芯片,外观与“镜像”右手嵌入的晶状体完全相同。芯片内刻录着一段简短指令:【播种计划?B区启动】。
与此同时,北方雪原发现一座地下设施,入口处刻着一行字:
**欢迎回家,第七代。**
古斯看着卫星图像,低声说:“他们在等你回去。”
我站在窗前,望着远方的地平线。
风依旧冷,但已不再死寂。
我摸了摸胸口的存储器,里面存着母亲最后的语音,也存着十万亡魂的低语。
“我不是回去。”我说,“我是去终结。”
车轮碾过冻土,驶向北方。
这一次,我不再逃避。
因为活人深处,从不在于谁能活得最长,而在于谁敢在明知必死之时,仍向前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