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道:“我在门外等候,
请你速速作答。”
随行的士卒已将笔墨砚台都摆在了临窗的案上,
先一步退了出去,曹昂也没停留,只是用说不上来是羡慕还是不满的眼光又看了刘表一眼,才合上门退了出去。
见刘表沉默地僵硬在了原地片刻,随即起身走向了案台,将竹简摊在了其上,蔡瑁才小心地观望了一番,蹑手蹑脚地挪了过去。
惊见那竹简上写道,君欲如何治理荆州?
他猛地倒抽了一口冷气,又飞快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看向了刘表,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刘表闭目沉思着,低声回道:“问我是为了权力,为了董卓,还是为了汉室,来做的这个荆州牧。”
皇帝显然不可能在明知他做了错误选择的情况下,还要将他好端端地送回荆州,去取代刘备的位置。要真这么干的话,只会让人笑话这皇帝是个软骨头。
所以这就只是一个问题而已。
当刘表坐在从荆州北上洛阳的马车中时,他已听到了许多与董卓告知于他的消息截然不同的东西。比如说,黑山军这些黄巾残留势力护持天子入京,不是像昔年的马元义一般,想要在富贵之地发起雷霆一击,反而是陛下最为忠诚的将士,还由陛下亲自劝学开蒙,要做朝廷的股肱之臣。
比如说,袁绍曹操这些从兖州发出讨贼檄文,向董卓叫板的人,不仅没能和黑山军分庭抗礼,反而因为迟入洛阳,处境有些窘迫。
不是皇帝利用了两方迟早会争斗起来的兵马,将没站稳脚跟的董卓驱逐了出去,而是皇帝稳稳当当地把持着兵权,压制着袁绍等人,同时还赢得了洛阳之战的胜利。
更是很快向外发出了招贤令,在这片废墟之上重建秩序。
荆州的增兵,也是他在应招贤令而来的郭嘉建议下,走出的下一步,比董卓、比他刘表走在了前面。
再看眼前的这份问卷,刘表便已品出了其他的意思。
若是让他治理荆州,他会怎么做?
“如果我对此一无所知,一接到了董卓的邀约,便如获至宝,得意地持着圣旨赴任,那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还是一个愚钝之徒。若我只知如何说动荆州人相助,速攻洛阳,那我便不过是董卓的马前卒,也用不得。”
“可如果,在前来荆州前,我已想好了要如何让荆州宗贼不兴,百姓富足,成为朝廷的一方助力,那我……仍算汉室之臣。”
蔡瑁低声嘀咕:“你真不怕这是他想问出来你有多少计策,然后没有用了,就把你杀了?”
反正以他对先帝的认知,把人榨干了价值再弃之不用,这种事情是做得出来的,谁知道当今陛下学到了几分精髓。
刘表睁开了眼睛,一把抓起了面前的笔:“那你是不是该考虑一个问题呢?在荆州之争中,我们是落败的一方,又凭什么觉得,我们能比刘玄德他们更明白,要如何治理荆州?”
这反而更像是一位有本事重建基业的皇帝,凭借着绝对的自信,看看这个已经被擒获的汉室宗亲到底有多少本事,又是怎样的立场,能不能在朝廷百废待兴之际,给他一个发挥才干、戴罪立功的机会。
先帝说,皇子刘辩仁懦,不堪重任,但如果是这样的仁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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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开一条生路,那……又何尝不是帝王之姿!
刘表一边担心身在长安的儿子,一边也忍不住,在洛阳被掀开的一角面前,提笔写出了第一个字。
那就让他看看,这到底是一位怎样的中兴明君吧!
蔡瑁低头看去,就见刘表运笔如飞,不见停顿,只小半个时辰的工夫,就已将这份竹简上填满了字。
白日里石炭未燃,冷风自开着一条缝隙的窗扇中吹入,很快便已将墨迹吹干。刘表将竹简一合,推门而出,交到了曹昂的手中。
曹昂又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希望你没有辜负陛下的期待。先前,陛下有一句话跟我说,他说,如党锢之祸一般的连坐,是决计不能再发生了。”
曹昂也没有给刘表解惑的意思,转头就已带着这份答卷折返了回去。
蔡瑁仍有些忐忑,不知刘表的这份答卷到底能否让皇帝满意,又能否将他们两个人都救出生天。
但他很快便瞧见,在次日的清晨,有人叩门叫醒了刘表,让他随同一并上朝去。
刘表的脸上不见有多少惊喜,只是慢慢地打水净面,整理好了仪容,在士卒的接引下,向着那处临时搭建在南宫以东的朝堂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