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林知遥。”女子静静道,“我是她留在‘忆瓷系统’中的情感模组之一,编号‘Y-7’。真正的林知遥早已分解为无数碎片,散落在每一个记得她的人心中。但我,作为她最完整的一段执念,可以在特定条件下短暂具象化。”
阿亥愣住,忽然明白了什么:“所以那天水里的字,是你写的?你说‘东篱月升时,请开窗’……你在等这一刻?”
女子点头,“只有在清明前后七日,天地气机最为通透之时,加上宁宸留下的怀表残核共振,再加上你日日不辍的记忆供养,我才有可能凝聚形体。但这具身体撑不了太久,最多三个时辰。”
阿禾沉默片刻,忽然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看看这院子。”她说,“看看他每天坐着喝茶的地方,看看那口泉水,看看那些茶树……我还想,替他唱一首歌。”
阿禾起身进屋,取来一把旧琵琶。这是宁宸年轻时常弹的乐器,琴弦早已锈蚀,但她这些年一直保养着,偶尔拂拭,如同对待遗物。
女子接过琵琶,指尖轻拨,一声清响划破夜空。随即,她启唇轻唱:
>“水有绿兮山有雾,
>风不来兮梦自渡。
>姐归南枝茶不老,
>妹守东篱月长驻。”
歌声不高,却穿透夜色,直入人心。每唱一句,院子里的茶树便轻轻摇曳,仿佛回应。待唱到最后一句,天空竟飘下细雨,却是温的,落在脸上不觉湿,只觉暖。
阿禾听着听着,泪流满面。
她终于明白,为何每年清明,茶香都会格外浓郁;为何鸟雀会在月下盘旋;为何总有旅人说看见泉边站人。原来不是幻觉,也不是传说??是无数个像眼前这样的“片段”,在特定时刻被唤醒,拼凑成一场跨越生死的重逢。
“你们……经常回来吗?”她哽咽着问。
“不常。”女子放下琵琶,“每一次显现都需要代价。要有人记得,要有人念诵,要有人愿意相信。但只要还有一个地方保存着关于她的记忆,我们就不会彻底消失。”
她抬头望天,北斗七星再次偏移,这次连成了一个完整的图案:一只展翅的凤凰,尾羽拖曳星河。
“全球十七个‘忆瓷’激活点同时共振了。”她轻声道,“他们在呼唤我。”
阿禾忽然抓住她的手,“能不能……带一句话给他?”
女子看着她。
“告诉他,姐姐一直都在。每天早上,我都把第一杯茶放在石桌上。他要是回来,随时都能喝到热的。”
女子微笑,眼角滑下一滴光,“我会带到的。不过……或许他自己已经听见了。”
话音未落,她身形开始变得透明,如同晨雾遇阳。琵琶无声坠地,却没有发出声响,仿佛被某种力量托住。
“谢谢你们。”她在消散前最后说道,“让我还能以这种方式,回家。”
光芒散尽,庭院重归寂静。
雨停了,月依旧明亮。那只陶杯中的水已干涸,但杯底的“遥”字仍在微微发光,持续了一整夜,直到次日sunrise才缓缓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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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日内瓦湖畔。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科学家坐在轮椅上,望着湖面发呆。他是当年十七位参会者之一,也是唯一活到今日的人。他手中握着一只小巧的陶瓷杯,杯底刻着“遥”字。
这天清晨,他忽然剧烈咳嗽,护士连忙上前搀扶。他摆摆手,示意无妨,却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那是三十年前“茶烟计划”启动当天的合影。年轻的林知遥站在中央,笑容清澈。
“你知道吗?”他对护士说,“我们以为我们在研究她,其实……是她在引导我们。”
护士不解。
老人笑了笑,将照片轻轻放入湖中。纸张漂浮片刻,竟未被水浸湿,反而泛起一圈圈涟漪,如同投入石子。紧接着,湖面浮现一行字,与当年会议室雾气所凝相同:
>“爱比规则更久。”
随后,照片缓缓下沉,消失不见。
老人闭上眼,喃喃道:“我该走了。她来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