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天清晨,洛罕村被一阵狗吠和麻烟味唤醒。
天未亮,村口的小棚下已经聚了五六个人,围着一只破铁锅,锅里是滚着的河鱼与药草,白雾蒸腾间,传来低低争执声。
“那脸疯了,真以为那两个是神仙下凡?”
一个男人咬着烟根骂道,“咱又不是没救过外人,那回山南躲债的几个,结果呢?全被盯上,一半人被捉进去了。”
“他不是说只保三天吗?现在都第五天了,还不醒全的,还留着干什么?”
另一个低声说,“听说那军人现在都进了矿区,挖地三尺找人……迟早会发现那条通道,到时候摸过来,估计咱们一个都跑不掉……”
“你还信那脸?他本来就不是咱们这的人,之前也不知道从哪来的,说不定也会给咱们惹来麻烦……”
这些话,隔着木墙传进屋内。
谢涛坐在火堆旁,正煮着下一剂药。
他眼神平静,像是早就习惯了这种议论,指节在碗沿轻敲,一下一下,慢得几乎不带感情。
他知道这些人怕,他们怕的不只是李二宝身上那层战争的味道,更怕的是李二宝醒来,真的把外面的世界带进来。
那样,他们赖以生存的这片贫瘠角落,就保不住了。
这天午后,有人提议动手。
不是明说,而是一个年轻人半夜提了桶汽油,在谢涛出门找药的时候绕到屋边,被另一个年纪大的麻农叫住。
“你这是干什么?”
“我……我就点个蚊香。”
“蚊香你拎汽油桶?你找死?”
那老人怒骂,但看了看四周没别人,终究没喊人,只低声说,“别动手,除非村头那位点头。”
这件事最后没有闹大,但第二天,李二宝睁眼的消息,就像点着了整个村子那层掩盖不住的火药味。
“醒了?真醒了?”有人在屋后低语,“谢涛说得对?”
“他要是还能走路呢?”
“走路?你真当他是铁打的?那天我从窗缝里看到他动一下都在哼……”
第七天下午,村长刀昂终于出现。
他没直接进屋,而是在屋外搭了个烟棚,坐着抽了两根叶烟,才对谢涛说:“这两人,不能再留了。”
谢涛没看他,只在清洗李二宝的敷料。
“他们还没恢复。”
“你不懂。”刀昂眯起眼睛,“这几天我打听了,上头围得很紧,矿区一带现在属于临战管控区,除了孟缅正规军,还有两拨人都在找他们,甚至出动了飞机。”
“那两拨人都不简单,比我之前在外面那么多年见到的,都要牛上太多。
他低声压了几分语气:“我们留着,是命都不要了。”
谢涛把布扔进药水盆,转过头来,声音沙哑:“你怕死?”
“不是怕,是还没活够。”刀昂咧嘴笑,“我回来这么多年,看透了,咱们这村子,早晚一天得完,要不完,得守规矩。”
“这两人你带进来的,你带出去。”
“怎么带?”
“你不是说,他们活着不该死?那你找地方放他们去。”
谢涛沉默了几秒,最后低声道:“给我两天时间,现在把他们送出去,和直接烧死他们,没什么区别。”
刀昂点头,却突然又加了一句:“别玩花样。”
“要不然,我把你那老药箱,全扔进火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