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不过长安。
他做梦都想回到长安永兴坊的家中。荷塘里,夏日泛舟,父亲看书。他趴在船舷边拨弄莲子。长安的日光从伞盖一样莲蓬上照来,是如此的舒适。
重晏,被荷裯之晏晏。
……
城门开启。
韩枯松与谢隐山一道作战。三联军的头领全部身死,余下自然无所阻挡。死的死,降的降,逃的逃,半天后,战场的喧嚣渐渐消失,恢复了平静,耳边只剩伤者的呻吟和渐渐又飞回来的老鹫的呱啼之声。
李霓裳立在城门口,目送着一辆马车。
车里躺着的,便是崔重晏。
她下来的时候,他已然气绝。他的两个族人,崔交降,崔护跪在他的身边,向李霓裳叩首,说他此前曾对自己交待过,他日若是身死,唯一希望,便是能葬回在长安。
他泪流满面,哀求不停。
马车碾过流满血的战场,渐渐远去。
李霓裳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早,那个停马在城墙下的人,他如出鞘利刃,锋芒毕露,咄咄逼人。
记得当年初遇,他宛如执棋落子,从容不迫。
她心中一阵淡淡惆怅,又豁然开朗了。
谁不是会改变的呢。
她也是一样。
如今的她,也已与从前的那个她,已是不一样了。
这个晚上,李霓裳徘徊了半夜,终于,在天将要亮的时候,鼓起勇气,写了一封信。
那年在渭水古行宫旁的那座残塔之上,她的誓言没有发完便终结了。
因为那个时候,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许下那样深重的关于一生的誓言。
如今她有资格了,她想知道,
他还愿意给她这个机会吗。
信在忐忑中交出的一刹那,她的心定了下来。
无论他是否愿意,她做了自己心中想做的事,那便够了。
剩下的,只是等待。
第166章
信是交给永安的。他正好要替君侯夫人去一趟北境,给君侯送信。
永安早就想去了,毕竟,那样规模的战争,几十年都未必能遇一次。路程有些远,过去至少也要十来天,可能等他赶到,那边已经尾声了,不过无妨,能看一眼那种万骑卷沙烽燧裂,千戈映雪剑凝川的场面,也是值了。
第二天一早,他就火速上路。
仿佛是为了给予英勇守卫家园者的最好的回报。
在他们于南线奋勇为潞州而战的时候,北线,那一场同时正在进行的决战,也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在永安出发半个月后,大捷的露布飞传来到太原府。
这一战,斩首三万级,胡酋的金冠大纛委地尘土,狼头纛积如丘山;获牛羊马驼以十万计,穹庐毡帐焚毁连绵三百里,弓刀甲仗,堆积如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