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下,卜虎轻抚着腰间的横刀,暗自庆幸这场惊心动魄的防守战,终究还是守住了。
但是他也明白,今天守住了,不代表着明天还能守住,同时他也明白,段豪不可能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撤军的。
牛油烛火在营帐内摇曳不定,将诸将的身影拉得扭曲变形。
满地狼藉的沙盘与破损的兵符旁,唯有更漏滴水声清晰可闻。
段无敌单膝跪地,左肩缠着的绷带渗出暗红血迹,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王上,末将未能冲破敌阵,甘愿领罪!”
段豪凝视着案上折断的令箭,青铜箭簇上还凝结着干涸的血痂。
他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箭杆裂纹,良久才开口:“起来吧。”声音低沉得如同深秋的沉雷:“若论轻敌冒进,我才是罪魁祸首。”
原以为凭我的铁骑,踏平这些乌合之众如碾蝼蚁,却忘了敌人也是身经百战,才走到今天这种局势的!”
“他们不是乌合之众,任何轻视他们的,都会为此而付出代价!”
“显然,我们已经为此而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帐外忽起一阵夜风,卷着血腥味掀开帘角。
段豪抬眼扫过诸将紧绷的面容,看见有人悄悄攥紧了剑柄,有人垂首盯着自己磨损的战靴……那上面还沾着白日里泥泞战壕的痕迹。
“今日折损三千精锐重骑兵。”他屈指叩击案几,震得烛火猛地晃了晃:“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对于任何一个势力而言,损失三千精锐重骑兵,那都是沉重的打击,对于段豪而言,这不是例外,这就是一场十分沉重的打击……
这还只是重骑兵的损失,还有后面轻骑兵的损失,还有步兵的损失,那都是数不胜数,根据下面人的统计,今天这一战,段豪至少损失了将近三万兵马……
由此可见,此战打的是多么的惨烈,这也是为什么卜虎心有余悸的原因,因为真的打下去,他们真的守不住了,只要段豪冲破了一个缺口,那么他们就得面临一场屠杀。
好在他们守住了,段豪反而是先放弃的……
这一战其实他们的损失也是很旁观大的,不过兵力上的损失并不是很多,主要在于物资上的损失,能打出来这种战绩,那也是用了大量的箭矢……
“明日休整一日,后天,我们要接着再战!”话音未落,帐中响起压抑的抽气声。
段豪起身踱步,铁甲摩擦声与急促的脚步声交织:“诸君可知为何不能久歇?”
锐气如烈日,暴晒则焦,久阴则晦;“粮草如弓弦,紧绷易断,松弛则废。”他
猛地转身,烛光照亮眼底跳动的幽火:“明日,我要看到更精细的沙盘推演,更刁钻的破阵之策!”
“谁有办法能撕开敌阵缺口,本王便将虎符印信暂交其手!”
随着帐门重重合拢,段豪独坐在摇曳的光影中。
指腹抚过地图上蜿蜒的拒马河标记,突然抓起狼毫在敌军营垒处狠狠画了个红圈。
墨迹晕染开来,如同今日战场上那些永远留在泥泞里的年轻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