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零七分,在江屿和德国临时雇佣的护理团队准时到了。本来江屿是要在申城盯商场的尾巴,但似乎是也有担心。竟然在手术前跟着团队一起到了柏林。
领头的青年没穿西装,只一件藏蓝毛呢外套,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手里还拿着一份翻译过的文件。
“我提前跟手术协调员确认过,麻醉前他们会再评估一次状态。如果您不适合,他们会推迟。”他说这句话时,眼神看着谢丞礼,但余光扫过温尔。
谢丞礼点头,接过文件快速扫了一眼。
“温设计师呢?”江屿低声问。
“在更衣室,换好陪护服了。”
江屿轻点了下头:“我跟她一起送你过去。”
谢丞礼没有异议。他坐上轮椅,由护士推进了术区通道。
手术是上午八点。进准备区前需要完成体温、血压、术区清洁复查,再由手术协调师作最后一轮精神状态询问。
在那之前,谢丞礼只留了一句话:
“照顾好她。”
江屿“嗯”了一声,然后看着他被缓缓推进那扇自动关闭的门。
术中等待区
上午八点十五分,术中状态仍在更新中。
手术开始得比预计早五分钟。术前流程走得顺利,谢丞礼在意识尚清的状态下签完了最后的手术知情书,进入麻醉前引导室。
温尔换好陪护服后坐在等待室一侧。
她没有坐在正对手术室门口的方向,而是选了最靠近落地窗的位置。一侧是江屿,一侧是放着杂志和水壶的矮柜。
阳光从窗外斜洒进来,但没有照到她身上。
她抱着膝坐着,白色一次性隔菌服在膝盖处堆出一道不自然的折线。面前的水杯冒着热气,但她没喝。眼神落在地砖边缘,仿佛在数那种方块拼缝之间的灰色填缝线。
江屿翻着手术大纲,却一页没读进去。他没说话,只偶尔抬眼看她一眼。
过了大概二十分钟。
“你可以问我,”他低声说,“如果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温尔没转头,江屿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你觉得他会成功吗?”
江屿顿了一下。
“医学上不能保证任何结果,”他声音压得很低,“但就目前全球的案例统计,T8完全损伤能恢复部分感觉,已经是少数中的幸运了。”
“更进一步的,得看个体神经对诱导因子的反应。”
温尔静静听着,然后点点头:“听上去需要拼运气。”
江屿没再追问。手术室外的灯依旧是“operationinprogress”。翻译护士走过来和他交代了一句,说目前无异常,温度、心率稳定,正在进行脊髓神经段电极植入。
江屿朝温尔点头:“他说目前一切顺利。”
温尔没出声,只轻轻闭了下眼。
术后恢复时间比预估略长。接近中午十二点半,谢丞礼才被从术室转出,推入术后观察病房。
全麻尚未完全苏醒。
他的眼睑轻轻颤动,面色泛白,额头贴着术后温控贴,口鼻接氧。身上穿着术后保护服,胸腔和腹部贴有电极片,左手背吊着点滴,右手腕上还缠着监测指环。
护士一边调整体位一边交代:“术中无大出血,电极植入顺利。预计六小时后清醒,今晚留一位陪护就行。”
江屿点头:“我会在这边等一小时,等他稳定。”
温尔走过去,站在床边,看着那张熟悉却虚弱的脸。
他睡着时显得更瘦,鼻梁和颧骨轮廓都明显,温尔看着他沉静的脸,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