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尔抬头看他一眼,语气没起伏:“会啊。怕你丢了。”
谢丞礼轻轻笑了一声,像是笑自己多问。
他们沉默了会儿。
夜灯从墙角斜斜洒过来,照亮两人之间那点距离。谢丞礼忽然往后靠了一点,试着挪了挪腰,把左侧那一截遮在被子里的小腹空出一点。
“……你帮我看一下。”他说。
他没说具体是什么,只是把手轻轻放在肚脐偏下的地方,指了指。
“刚刚像是……有点感觉。”
温尔蹲下来,视线对着他掌心下那块区域。她没有急着确认什么,只是慢慢地伸出手,指腹轻轻按了一下。
“这里?”
他没有立刻回答。
几秒后,他皱眉:“像是……有一点麻。”
温尔的眼神没动。
她又往下一点,用比刚才轻的力道重新按了一次。
谢丞礼的手指抓住了床单边缘,喉结滚了一下。
“这次清楚些。”他低声,“有感觉。”
“是哪种?”
“像有人贴着皮肤吹气,”他闭了闭眼,“……痒。”
温尔轻轻笑了一声,没有收回手,而是靠过去,在他耳边小声说:
“恭喜。我们谢总,总算是没白受苦。”
他没回应,只用眼神看着她。那眼神里有一点不敢置信,又像是压了太久终于松下的那口气。
“我能靠一下你吗?”她轻声问。
谢丞礼抬手,把她拉了过去。
她顺着他身体伏下来,脸贴着他的肩。她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用手掌轻轻盖住他刚有感觉的那片区域。
本以为钉死的边界,终于变了。
谢丞礼感受着温尔细腻的脸颊肉贴在自己脖颈,泛着凉意。肋骨下四年前被宣判无期的皮肤,能够感受到温尔的触碰。尽管不甚清晰。
哪怕只是感知的面积多了些,他现在已经想要感谢上天。
术后一个月,谢丞礼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好些,恢复进入第二阶段,医生允许他每日小范围地在护理楼内部自由活动。轮椅推进的路线从病房延展到阳台、走廊、甚至那间位于三楼角落的自助咖啡区。
护理楼的咖啡区人不多,大多是病人家属或轮椅康复者坐在那里晒太阳,偶尔能碰见几个医院员工拿着小杯拿铁边开玩笑边休息十分钟。
温尔并不常来这里。但那天午后,她恰好经过。
她原本是想找谢丞礼,一位负责辅助训练的护士提到他刚才去了三楼转一圈。温尔便提着阿姨刚刚送来的保温杯上来,想着要是找到了,就顺便让他喝点甜汤。最近天气有些热,他又总是懒得主动补水。
她站在走廊尽头的转角玻璃外,先是扫了一眼人不多的座位区,然后注意到了窗边的那张小桌。
谢丞礼正坐在那里,靠窗的位置。
轮椅靠得很稳,他穿着浅灰色的衬衣和黑色长裤,看上去精神不错。不过身边那人让温尔停下了脚步。
是一位女人。
大概三十岁左右,棕色发尾打着浅浅的卷,穿白衬衫搭工装裤,外面罩了件深蓝色风衣,一只手搭在膝上,另一只正拿着杯子笑着说话。
她说得很轻松,谢丞礼也在笑。那种笑不是温尔惯常见过的礼貌弧度,也不是对温辞的那种挑眉揶揄,而是带点熟稔的、长久认识之后才能有的轻松松弛。
温尔没有靠近。
她站在走廊转角,手里的保温杯轻轻垂着,指节握得有些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