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儿不过是担心姐姐移情别恋,夫君会因此伤心……这才一听到消息便慌了神,未经细想便告知了父亲。欢儿如今,已经知错了,还望夫君垂怜。”江念欢轻垂目光,眼中水痕在烛火下熠熠生辉。
“你……多虑了。”季将离自嘲一笑,她后续所言似是全然并未听进耳中,自顾自地低声说道,“她的心,自始至终便未曾放在我身上。”
后面半句话的声音太轻,因而似乎并未纳入江念欢的耳中。她若无其事道:“夫君不会因此与欢儿生分了便好,欢儿可是一颗心全然扑在夫君身上呢……有时候,便是顾不上其他的了。对了,夫君,这是欢儿特意为你备的新茶,你用得可还满意?”
季将离此时并无心思品鉴,只是囫囵饮下,心不在焉地敷衍道:“确实是好茶,欢儿,你有心了。”
“既是如此,夫君,便再饮一杯吧。”江念欢故意侧着身添茶,薄纱外衣顺势滑落,露出大半块雪白的肩膀。
季将离心绪混乱,未作多想便是将她添的每一杯茶水都统统饮尽。只是喝着喝着,他却觉得似乎有一团难以言喻的热气自心头弥漫而开,在他体内畅快运转,最终逐渐汇聚,直至沉淀在小腹处。身体似乎变得愈来愈烫,就连视野所见都渐渐变得恍惚。这种感觉,似是饮醉,又比醉意要来得炙热得许多,仿佛带着某种无法抑制的侵略感。
江念欢后来说了些什么,他已是全然未再听进耳中。本能告诉他,似乎自己有什么地方渐渐变得不对劲。他不禁抬手按住锁起的眉心,又缓缓地摇了摇头。
江念欢此时外衣已然跌落至双侧手肘处,她凑近他蹭了几下,声音听上去软乎乎的:“夫君,您看着似乎状态不佳,不如在欢儿这稍作休息……”
“不必了,你本就在禁足中,我留在此处怕是不妥。我回去歇着便是。”未等她说完,季将离却是径自站起身。喉咙干涩得难受,似乎先前饮下的茶水一进入他体内便是被蒸发,他下意识地提起了那一壶茶继续往嘴里灌了几口,又道:“你这茶壶,我先带走了,明儿再还你。”
江念欢这回竟是未做阻拦,只是乖巧地应道:“好,夫君。若是夫君后悔了,随时回来找欢儿,欢儿会一直等着夫君的。”
季将离不置一词,只是象征性地抬了抬手作以告别,旋即便是走出了房门。待他身影消散后,江念欢便将外衣重新穿好,又自窗台拎了一壶新茶为自己倒上,轻抬唇角安然饮下。
他那壶茶,她可是足足下了三倍量的药,任凭他此刻多么道貌岸然,等药效上来了,届时还不是得乖乖过来和狗一样地求她?她便在此处等着,且让季将离再多装几刻正人君子吧。
。
临近子时,忽然落雨了。细密雨丝随夜风潜入窗内,轻飘飘地落在江意晚拆开包袱的手背上。
李行风带来的包袱里,是一套夜行衣与一封极简的书信。信中寥寥数字,不过交代了时间地点,甚至没有落款——【今夜子时,城西义岭恭候意晚小姐大驾。】
她放下书信,举起那套玄衣往身上比划着,居然发现尺寸意外地贴合。说来好笑,当初她出嫁之时的嫁衣尚且是未经裁剪的现成品,而谢云停为她准备的一次性衣物,此时反倒看起来更加用心。
东风已至……江意晚明白,谢云停所等的那阵东风,便是此时这场雨。雨啊,即是润物细无声,也可冲刷掉所有发生过的痕迹,将天地万物都化为原本纯粹的模样。
她抬起头,透过窗檐望向天空,眼中荡漾着淡淡的自嘲——月黑风高,细雨缠绵,当真是个掘地挖坟的好日子。
犹豫再三,没想到最后她还是得选择这个惊扰亡者的办法。与谢云停分别至今,她未停下一刻调查,可却是毫无进展。如今除却开棺验尸,她竟是别无推进之策。甚至就连这个法子,都还得靠旁人点醒,她才能下定决心……想不出高招,又下不了狠心,她这做女儿的,当真是既无能又愚蠢,也不知虞晚英天上有知,是否会后悔曾经那般为她倾注心血。
她眸光暗淡,轻叹一口气,关上窗户开始换上夜行衣。谁知刚刚脱下外衣,便听见房门被人重重叩响:“意晚……是我,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