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替你担罪,只是因为我想要离开你而已。”春儿抬起头望向江念欢,目光语调已无半点尊敬之意,而是仿佛两个独立的个体在自由地对话,“只要能离开你,离开江府,区区二十杖,又有何难?”
江念欢一时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好了,话说完了,我该走了。念欢小姐,虽然这些年你没有少刁难我,我倒是真的伺候你伺候出些感情了。你这性子,还是得改改,日后可没有我替你殿后了。”春儿此时似乎终于笑够了,又径自站起身,未好全的伤口因着她先前过于激烈的动作此刻又已裂开,汩汩鲜血顺着她身体的起伏绵绵流淌,渗透了衣背,染出一片血色,“希望你今后的人生一帆风顺,也祝愿我们就此一别,山水不相逢。”
江念欢仍然滞在原地,直到春儿的身影彻底在她视野中消失,她才后知后觉地深呼了一口气,用力拍了拍自己的心口。
MD,什么鬼啊?
这书里的NPC,居然造反了?
……
一路顺风。
除却后背的伤口始终在隐隐作痛,春儿几乎是未经波折,便顺利抵达了城中闹市区的一间客栈。同客栈老板简单交代几句后,她移步入住了最奢华的上房。来不及品鉴屋内布置,她便在大床上倒下,昏昏入睡。
待到再度醒来之时,她感受到自己腰间传来一阵阵的刺痛。睁开眼,只见自己未着寸缕趴在床上,一只粗糙的大手正在往她背上撒着药粉。
“你来了?何时到的?”蛮横痛意让她忍不住紧缩眉心,以至于说话声音都有些颤抖。
替她敷药那人一副寻常京城富贵公子的装扮,一袭金丝绣纹玄衣材质甚佳,尽显雍容华贵,除却头顶戴着一顶深灰色帷帽外,看不出任何特别之处。他懒懒答道:“刚刚才到,也没多久。”
“这里就我们两个人,你还有什么好挡的。”春儿漫不经心地抬起手,扯住他帷帽的系带轻轻往下一拉,紧闭的纱幔便是舒展而开,露出一张极具异域风情的脸。
此人五官骨相分明,眼窝深邃,高挺的鼻梁眉骨仿佛是用刻刀雕刻而成,黝黑的粗眉斜插入鬓,却不显粗犷,反倒呈现出一股别样的野性。一双明亮眼眸同唇角皆是微微弯曲成优雅的弧度,瞳孔在烛火下却隐隐透着清澈的浅碧色。他侧坐在床边,上半身依旧挺拔如松,健硕肌肉在那袭玄衣之下若隐若现,似乎这辈子从未向谁弯过腰。
眼见覆面之物被夺,他也不恼,只是轻勾唇角,一副纵容神色:“一进来就见你晕过去了,这不是着急给你上药嘛。”
“行了,别抹了。把我衣服还给我。”春儿直起身,随手扯过被子覆盖自己胸前。
那人瞧着她的动作,似是被取悦般轻微地抿了抿唇,坏心肠地只将外衣递给了她,调笑道:“不过一月未见,如今倒是变得害羞了?又不是没看过,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你这伤,还怪重的,也真难为你还能挺得住。”
春儿不欲作答,只是背过身将单薄外衣牢牢裹在身上,待到收拾得当,才重新面对他道:“多谢二皇子关心,还死不了。”
司文侧过头轻笑,道:“好春儿,你若是死了,我可是会伤心的。”
“别叫我春儿,从今往后,这世上便没有春儿了。”她的声音很薄很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司文眯了眯眼望向她:“哦?那往后我要叫你什么好?”
“溪春。”溪春垂下长睫,“叫我的本名,溪春就好。”
她花了十数年去学习如何当好太仆府的春儿,如今却又要从头再来,重新学习当回溪春。
“嗯,这名字不错。”司文碾住她的一缕发丝在指尖摩挲,颇为赞许地点了点头。
溪春倒是自床上起身,从包袱中掏出一张折叠好的宣纸递给他,道:“你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带出来了。你答应我的事情是不是也该做到了?我母亲的坟,替我迁回北疆。”
溪州乃是大周与北疆交界之处,二国贸易互通,来往频繁。溪春的母亲实际上并非周国人,而是来自北疆。只不过在往返贩卖绣品时,恰逢战乱,边境线被强行封锁,她们母女二人便就此被困在大周。她的母亲终其一生,也未能再回到北疆一步。
他接过溪春手中的宣纸,展开在烛火下细细观察,确认无误后,便笑着应道:“我堂堂北疆二皇子,既然答应你了,自是会做到。”
溪春面无表情,淡淡道:“但愿如此。”
司文将那宣纸小心收妥,又移过目光,望向溪春在月光下几乎视若无物的那层薄薄衣衫,笑得暧昧:“只是溪春呐,如今你已无处可去,未来有何打算?反正我们各方面都挺合得来的,不如跟在我身边,同我回北疆吧。”
溪春顿时怔住,片刻后,便是自嘲一笑:“怎么,你还能将我娶回家不成?”
“以我的身份,将你明媒正娶自是不可能。不过当个通房侍妾,还是绰绰有余。跟我回去,就算当个侍妾,也比你在外独自漂泊居无定所好吧。”此等言论明明称得上寡情薄义,可偏偏自司文口中说出,竟是带着些莫名的真挚缱绻。他冲溪春伸出手,语气轻描淡写,却似乎拥有着某种魔力:“过来。”
溪春闻声身形一滞,没有答话。
良久,她才将身子缓缓贴近他,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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