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子絮十分认真地点点头。
“虽然想这么干的大有人在,但比起这样出气,我还是喜欢你再也别出现的好。”陈文荷看了看他手里的伞,估摸着自己抢不抢得过他,最后狠下心扭头就走。
还是不管用吗?伏子絮不自觉咬了咬唇,竟有点委屈。
拷问齐北的结果出来了,羌煞首领赤那正在野心勃勃地直取京城,四象天书的谶言终于有了合理的解释,他一路匆匆地返回开封,雷厉风行料理完那些余党,便可坐山观虎斗。
可这也证实了一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他错怪姜瑶了。
按照以往的想法,将种种过分的行为加注在值得怀疑的对象身上,本就是合理的,即使后来证明并不是那个人的错,他做了就是做了,谈何愧疚。
可偏偏他质疑的这个人是姜瑶,他不再问心无愧。
那夜山下,他真的动心了,可天公不作美,他生平第一个喜欢的女子,本该两情相悦的二人,如今却被他的一通怀疑搞得乱七八糟。
于是他求知若渴,一反常态,听故事也好,遍观天下有情人也罢,总算摸到一些门路,可每次鼓起勇气上门,面对姜瑶明确的拒绝,还是忍不住一边难过一边给自己找补。
即使心情沮丧,伏子絮也没忘记正事,他飞快地跟上陈文荷,给她撑着伞,她那点体力哪里跑得过他,二人十分幼稚地你追我赶,折腾了几下她就气喘吁吁,还差点脚下一滑摔到雪里。
伏子絮脸色微变,这下牢牢抓住她手腕无论怎么也不松开了:“别乱走。”
“别乱碰!”陈文荷卯足了劲甩开他的手,她闹起脾气来没人劝的住,见伏子絮不走,竟然直接赌气往地上一坐。
积雪松软,她穿的保暖,这样席地而坐,倒像是气鼓鼓的一团雪球,伏子絮蹲下身扯了扯她毛茸茸的银狐披风,又贴了贴她冰凉的手,再次被陈文荷甩开。
“我想给你好好赔罪,可你总不理我,”望着她生气的脸,伏子絮黯然道:“要怎么样,能让你原谅我一次?”
陈文荷干脆伸手蒙住了耳朵,两眼怒瞪着他,里头清清楚楚地倒映着一句话:绿茶啊绿茶,示弱对她是没有用的!
她刚刚负气走出去,发丝眼睫同样沾了雪,脸也被吹得微微发红,年纪尚小的女孩肤白得明净,情绪饱满的含情眼嗔怒时也极其动人,柔润的唇不满地紧抿着。
“别不理我,阿瑶。”他再度开口,语气哀求,耐心地出奇。
一旦喜欢上一个人,眼神果然会变,陈文荷表面气恼,实则将他那双素来不近人情的眼里多出的情绪看得分明,写满小心翼翼,甚至多出一点点讨好。
雪越下越大,她重重地哼了一声,撩起衣摆换了个方向,伏子絮竟也不声不响地陪她在雪地里蹲着,一把白伞角度微倾,滚落的雪花成团慢慢从伞缘落下。
他身上就一件单衣,又一直为她撑着伞,陈文荷双手笼在斗篷里尚且觉得冰凉彻骨,她虽转过身,过了一会儿却忍不住偷偷抬眼看了他一眼。
雪地之中,俊美的年轻公子安静地守望着她。因着伞面不大,全倾在她那边,他半个身子都在外头,肩头已经堆起两簇小雪包,像是穿了件毛绒绒的肩甲,依旧清冷秀雅的面容,唯有嘴角噙了一丝淡淡的微笑,既无奈,也心甘情愿。
抱臂思忖片刻,陈文荷忽然凶狠地转过身,严肃道:“你不害冻的吗?”
没想到她真的会理自己,伏子絮一喜,笑容更加明显:“我一点也不冷。”
“你以为你是萝卜啊,越冻越脆,越冻越宝贝!”陈文荷继续怒目而视,大声道:“你们这些扫院子的没看见啊!快去给他拿点厚衣服来!”
清理院落的小厮早就知道这边动静,选择敬而远之,现在听到小姐吩咐,一个个火烧屁股般地跑去办事了。
所谓雷声大雨点小就是这么回事,伏子絮开始思忖她的脾气转到别人身上是否代表肯跟他好好说话了,果然见陈文荷一边嫌弃一边拍走他肩上落雪:“你当自己是狼王吗,穿个肩甲,这么耍威风?我告诉你,督军府最威风的只能是我。”
安然受着她的触碰,伏子絮大概知道该怎么给她顺毛了,低着头乖乖顺台阶下了,第一次放低姿态,笑道:“不敢抢了大小姐风头。”
“知道就好,要永远有这个觉悟。”陈文荷整理完他的衣服,随手将自己那件湿了的银狐披风也脱在雪地里,下一秒,她就被伏子絮打横抱起,搂在臂弯里。
“阿瑶,这算原谅我了吗?”他眉梢眼角都含了笑意,自她认识他以来,从来没见过这种表情。
原来伏子絮的笑也是很美的,如春日醒雪的狭窄溪流,细润温凉,柔软剔透。
“原谅你一次,”陈文荷靠在他怀里,闷闷不乐道:“只能有这一次!我是说认真的。”
“谢谢阿瑶,”伏子絮肉眼可见地开心起来,轻轻贴了贴她的脸,声音陡然低沉:“阿瑶最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