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躁（第2页）

焕游笙身着羽林大将军的玄甲戎装，挺立于巍峨宫门前的檐影边缘。

即便是这片阴影，也被烈日炙烤得稀薄滚烫，并不能带来多少清凉。

放眼望去，整个宫阙甬道都被笼罩在无形而令人窒息的热浪之中。

汉白玉雕栏触手滚烫；御苑中那些平素娇艳雍容的名贵牡丹、芍药，此刻也失了颜色，花瓣蔫蔫垂落，边缘卷曲焦枯，透着一股垂死的萎靡。

在她身前，烈日下，披挂明光甲的羽林卫们如同被浇铸的铜人。

汗水并非渗出，而是像开了闸的溪流，从额头、鬓角汹涌奔流，一路淌过眉睫，模糊了视线，再汇入领口，浸透了内衬，在铠甲内壁蒸腾起一股混杂着汗酸与铁锈的、令人烦躁窒息的湿热气息。

他们的脸色在日光曝晒和盔甲闷蒸下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嘴唇干裂起皮，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

几乎无人能完全保持笔挺的姿势，有人忍不住微微晃动身体，试图让被汗水黏住的衣物稍稍透气；有人借着调整佩刀或长戟的微小动作，缓解铁片烫灼皮肤的痛楚；还有人眼神已有些涣散，目光无意识地追随着地上扭曲的、如同水波般晃动的热浪幻影。

甲片表面反射的刺目光斑，随着他们细微的姿态调整而跳跃，灼得人眼睛生疼。

蝉鸣——那无数柄无形的锯齿——此刻喧嚣至巅峰，从御苑深处、宫墙古柏的浓荫里，一波接着一波，尖锐、单调、无止无休地锯拉着每一个人紧绷的神经。

整个洛阳，连同其中的人，都像被投入了一个巨大的、正在文火慢炖的瓦罐之中，连时间都仿佛被这酷热熬煮得凝固了，只余下那咕嘟作响、令人昏沉迟滞的“寂静”。

焕游笙的目光沉静如水，缓缓扫过每一个难耐的身影。

幸而，漫长的煎熬之后，夕阳的金边终于悄悄爬上了飞檐的鸱吻，换岗的时辰，就在不久之后。

……

残阳西斜，焕游笙刚踏出宫门，就看见赤佩执着团扇在朱墙下踱步。

感受着即便黄昏仍令人气闷的暑热，她脚下的四方步不由得加快了些许：“平日早朝便罢，这当值，哪还需你专程接送？”

赤佩小跑着迎上，一边为焕游笙打扇一边赔笑：“大将军莫要说奴婢了，慕容大人还在马车里候着呢。”

“他这般就更不像话了……”话虽如此，提及慕容遥，焕游笙的声音还是低了几分。

她并非不知他们心意，只是这样天气，多当心、少走动方是正理。

宫中侍卫她管不了太多，自己身边人又何苦受这份罪？

这样想着，她的步伐更快了些。

好在慕容遥也不是个刻意委屈自己的，马车内早置了冰鉴，丝丝缕缕的寒气从中逸散，倒也并不热得过分。

又是小半年过去，慕容遥的视力虽仍未恢复如初，万物的轮廓却也大致能分辨个七八分。

一听到帘子掀动的声响，他立刻从一旁的食盒中摸索出一碗冰镇绿豆汤，递至焕游笙面前：“再晚些，冰珠子都要化尽了。”

焕游笙早不似当年那般牛嚼牡丹，接过碗，小口啜饮，让胸中积攒的热意缓缓被沁凉所取代。

她不由想到手下的羽林卫，相比于还可更换位置的自己，他们暴露在烈日下的时间更长，若是下了值也能有一碗清凉来解暑就好了。

只是这等事，唯有皇帝能做主，她无权擅自施恩。

“这天都要下火了，扶南怎不好生在府中静养？”待身上热气散尽，马车摇摇晃晃驶离宫门口，焕游笙才开口。

“虽则暑热难当，但若整日闷在府中，只怕身子骨反倒虚软了。趁黄昏日头不再毒辣，稍稍走动，倒也无妨。”慕容遥解释完，又含笑补充，“何况，若不出府，我怎会知晓，懒怠如斯的时节，街上竟也不甚太平。”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焕游笙自知劝他不动，便顺着话头问下去。

慕容遥摇头：“倒也算不得什么事，不过是路过定鼎大街时，见一售卖自种菜蔬的农人，与旁边常驻的摊贩起了口角，继而厮打起来。想来也是这天气作祟，让人心浮气躁，压不住心头火气。”

“是啊。”焕游笙颔首，“只是如此一来，城中安防更不可松懈了。”

小剧场：

焕游笙：从安诺伽罗身上明白一个道理。

安诺伽罗星星眼：是什么？

焕游笙：有些时候，越努力越失败。

安诺伽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