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侯夫人寿宴这日,令姝提前到了平府,平侯是个极爱附庸风雅之人,府内修建的诗意盎然,如江南园林一般。
他喜古人曲水流觞之宴,特意在府中开凿蜿蜒的溪流和曲水槽,每年秋季之时都会广开宴席,邀人赴宴。
令姝坐在观景台内,亭中假山飞瀑,枫叶落舞,是难得的美景。
四周坐着不少官眷,你一眼我一语的恭维令姝,她本不喜这样的场合,但今日前来是有要事,遂也跟她们闲聊起来,带出话题。
“听闻郡主有孕在身,可这气色可真好,跟个二八少女似的。”
令姝状似苦恼道:“夫人可别打趣我,这些时日我家有喜事,日日操持,连觉都未曾睡好。”
她又抓住身侧的陈夫人问道:“夫人家前不久才办了喜事,我于这事上不太懂,到时还请夫人多多指教。”
陈夫人受宠若惊:“指教不敢当。”
又有人问道:“郡主可是说得令大人的婚事啊,如今京中都传遍了令大人和柳姑娘的事迹,真是羡煞旁人!”
她此言一出,台内安静如鸡,那夫人看着众人不妙的神情,心中咯噔一下。
毕竟谁人不知令姝的父母已经和离,如今京中还有一种说法,便是当年叶夫人仗着自家的权势,硬是夺了柳芙娘的夫婿。
她脸色一僵,无措的看着令姝。
令姝却道:“夫人说的对也不对,这喜事是我父亲的,不过人你却说错了。”
“我父亲要娶的可不是你口中柳姑娘,你莫要瞎传了。”
众人一脸蒙圈,又有人问道:“可外头都在传是那位柳姑娘啊!”
令姝端起茶盏轻轻撇沫,漫不经心道:“不知你们口中的柳姑娘是何人,至于要娶的那位,到时你们就知道了。”
那人还要在问,身后有人惊呼:“快看,那位柳姑娘来了。”
令姝也抬眼望去,柳芙娘一身锦衣绫罗,头戴珠翠,与曾经的弱柳扶风不同,今日的她艳光四射,如同一位养尊处优的贵妇人。
她吃了口茶,放下茶盏,远远的瞧着柳芙娘同旁人寒暄。她们这处景观位置较高,又是隐秘之处,西侧更是望不到,但声音却一清二楚。
柳芙娘一进门,视线便被院中风景吸住,她从未见过如此漂亮诗意的庭院,一时间看呆了眼。
不过三息,她身侧便围着一群人恭维,众人三言两语将她夸上天,心中的虚荣瞬间得到满足。
她捂着嘴娇笑,一一道谢,不经意的举手挽发,露出手上硕大的宝石戒指。果不其然,众人被她手上的戒指吸引,又是一顿恭维。
观景台内众人将下方的话语听得一清二楚,只是她们此刻实在看不明白,这令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令姝靠在栏上,无视众夫人打量的目光,把玩腰间的玉珏。
下方传来议论的声音,有人在恭维柳芙娘:“柳姑娘是苦尽甘来了,若不是前面那位拦着,何至于你和令大人分开这么些年。”
柳芙娘:“若非那位当年横插一脚,我也不知道学章对我如此情根深种。往事都过去了,我现在只想过好自然的小日子。”
“柳姑娘太谦虚了,令大人官复原职,您马上就是三品诰命夫人,哪里是小日子呀,只怕往后旁人见了你都要给你行礼呢。”
“你们是不知道,听说她回京了,整缩在程府内不敢出门呢。”
柳芙娘吃吃的笑起来:“夺人夫婿,又被休弃,可不是无脸见人吗?”
话音刚落,几人便凑在一起嬉笑起来。
哗啦——
一壶清酒从天而降,淋水下方几人衣裙,柳芙娘脸上沾满酒水,妆容凌乱,她生气的抬头向上望去。
观景台上立着一位面容异常眼熟的女子,云鬓高髻,雪肤花貌,她身着藕色广袖长裙,气质高洁。腹部微微隆起,手中还拧着那盏空了的酒壶。
是令姝,柳芙娘不自觉的后退一步,她莫名对令姝有种恐惧。
其他几人不认识令姝身份,抬手指着她骂:“你是哪家的夫人,既敢在平侯宴席上闹事,不要命了!”
令姝身旁探出一个脑袋,是陈夫人,她指着令姝道:“这位是陛下亲封的嘉宁郡主,尔等还不速速拜见。”
那几位夫人见状,慌忙对视一眼,纷纷朝令姝屈膝行礼,只剩柳芙娘一人还站在原地。
令姝也不在意她是否行礼,她丢开酒壶,双手称在栏上,语气玩味:“方才本郡主听你们叽叽喳喳了片刻,你们口中那人指的是本郡主的母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