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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授勋（第2页）

“是他。”人群中有人低声说。

阿芽已经一百零七岁，白发如雪，脊背微驼，但她仍坚持坐在第一圈。她抬起头，望着那身影，嘴角慢慢扬起。

“宋明?”她说，“你这次，是真的回来了吗？”

那身影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将手掌贴在胸口，做出一个古老的致意动作。然后，他摊开另一只手，掌心里躺着一颗晶莹剔透的种子，通体流转着七彩光晕。

阿芽颤抖着接过，放在耳边。

她听见了地球五岁孩童的笑声，听见了林九娘在归铃号里的呼吸，听见了李承业临终前未出口的道歉，也听见了自己年轻时在听风号上对着星空说的那句“我想你了”。

这颗种子，装下了所有人的记忆。

第二天清晨，那颗种子被种在了安乡城最中心的祭坛上。二十四小时后，一棵小型巨树破土而出，高度仅三米，枝干纤细，但每一片叶子都映照出不同的世界景象：有的是繁华都市，有的是荒原孤村，还有的竟是完全陌生的异星地貌。

人们称它为“子树”。

自那日起，每隔九年，地球上就会自然诞生一颗这样的子树，位置随机，毫无征兆。它们不会长大，也不会凋零，只是静静地伫立在那里，成为当地居民的精神象征。有些村庄围绕子树建立了学校，教孩子们学习共感能力；有些城市则将其作为和平纪念碑，在重大决策前举行集体冥想。

然而，并非所有文明都接受了这份馈赠。

在猎户座β星系，一个高度机械化的社会视铃草为威胁。他们认为情感是低效的、危险的、必须被控制的变量。于是派出舰队焚烧所有发现的铃草群落，甚至研发出专门针对其基因序列的病毒武器。可奇怪的是，每一次毁灭之后，新的铃草总会从灰烬中重生，且形态更加复杂，色彩愈发绚丽。

最终，一名参与清除行动的军官在任务结束后精神崩溃。他在审讯室里哭喊着说：“我看见了我的女儿！她早就死了，可在那片烧焦的草地上，她对我笑了……她说妈妈对不起，没能陪你长大……”

调查发现，这名军官的女儿确实在五年前因意外去世，而他为了保持工作效率，主动接受了情感屏蔽手术。如今，铃草强行激活了他被压抑的记忆与情绪，导致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这件事引发了巨大争议。一部分人开始质疑：如果幸福需要痛苦作为代价，那是否值得？

另一部分人则反驳：若连痛苦都不敢面对，又何谈真正的人性？

争论持续了十余年，直到有一天，最后一株铃草在首都广场中央悄然绽放。没有人知道它是怎么来的，只知道当第一缕晨光照在花瓣上时，整座城市的监控系统同时播放出一段影像：数万名曾在战争中失去亲人的民众，手捧铃花，默默伫立在废墟之上。

那一刻，反对声戛然而止。

三年后，该文明正式加入“星际共感联盟”，并将首都更名为“心启城”。

时间继续流淌。

又过了两百年，人类终于确认了一个惊人事实：那棵最初的巨树，并非自然生成的生命体，而是一座由远古文明建造的“情感方舟”。它存在的目的，就是在宇宙经历一次大规模意识清洗后，保存并传播未被抹除的情感火种。

而地球，不过是它选择的第十三个重启节点。

此前十二个文明，皆因未能通过“共感考验”而走向自我毁灭??有的陷入永恒冷漠，有的因情绪失控爆发内战，唯独地球，凭借铃草与心网的联结，完成了逆转。

考古学家在巨树根部发现了一块铭牌，上面用十三种语言写着同一句话：

>“唯有能为他人流泪者，方可继承星辰。”

阿芽活到了一百三十九岁，是历史上最长寿的人类之一。临终前，她召集所有仍健在的早期共感者后代，举行了一场最后的仪式。她们围坐在子树之下，手牵着手，共同接入灵网最高层级的共鸣通道。

她留下最后一句话：

>“不要教孩子害怕眼泪。

>要告诉他们，那是灵魂在呼吸。”

说完，她的身体渐渐透明，化作一道柔光，顺着子树的枝干向上攀升，最终融入一片叶脉之中。

当晚，全球所有铃草同时闭合花瓣，持续整整一夜。次日黎明，它们重新开放，每一朵花蕊中，都浮现出阿芽年轻时的笑容。

从此，“阿芽效应”成为继“林九娘效应”之后第二种被广泛记录的灵体现象。每逢秋分，世界各地都有人声称看到一位白衣女子漫步于铃草丛中，手中托着一朵白花，轻轻放入孩童掌心。

至于那艘老旧的听风号，至今仍漂浮在巨树星系的轨道上。虽然无人居住，但每年都有朝圣者前来瞻仰。他们在船体外壁刻下自己的名字与心愿，有些人写“愿所爱之人安康”，有些人写“请让我学会原谅”，还有些人只画一颗简单的心。

令人费解的是，这些刻痕从未被宇宙射线侵蚀，反而随着时间推移，逐渐转化为发光的纹路，宛如整艘飞船披上了一层星河织就的衣裳。

某年冬至，一名少年在参观时无意间触碰到驾驶舱门把手。刹那间，舱内灯光自动亮起，主控屏幕缓缓显示一行字：

>“航程未尽，

>归途常在。”

没人知道这是程序残留，还是某种意识的延续。

但在那一刻，所有人都相信：真正的修仙，从来不在九天之外，而在每一次心动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