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话时没过脑子,一出口,自己都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又重复了一遍。
“爹娘,我带了个姑娘回家,她现在就住在主屋里。”
提到关雁门,章云烽觉得他有一大堆事情想说。
他想告诉他爹娘关雁门有多厉害,她在江湖摸爬滚打数年,侠肝义胆众人皆知,年纪轻轻刀法已经能称一流,脑子也很灵光,是个哪哪都很好的姑娘。
他想告诉他爹娘关雁门对他有多重要,她忽然出现在那个大雨滂沱的深夜里,似天降之神,一刀劈开雨幕,如同太阳一般,照亮了他最黯淡的时光。
他想告诉他爹娘,他有多喜欢关雁门,喜欢到只要一想起她,心跳就会不自觉的加快,喜欢到只要一想起她,就觉得自己什么困难都能战胜。
他还想告诉他爹娘关雁门的明媚耀眼、自信洒脱。她是要立于武道之巅的人,是注定要留名青史的人。
而数年前分别之时,他犹在为未卜前路而迷茫,她却双眸明亮,眼神坚定,邀请他一起,百年后再见于史书。
于是这句话在他的胸腔中燃起大火,驱散了迷雾,他不再踌躇后顾,只拼命向上攀登,因为想要与她并肩。
他有千言万语,无数往事,想告诉他爹娘,想告诉他们,他究竟遇到了一个怎样与众不同的、使人一见就再难忘记的人。
但或许言语的力量终究有限,载不动这许多情感,那些话真到了嘴边,他又总觉得词不达意。
章云烽的心脏鼓动着,凝视着手中线香顶端明灭的火星,脑海中百转千回,最后只轻声道:“她很好,我很爱她。”
“能同她并肩一段,我已经很满足,所以不敢奢求更多。”
“我前些天同她说了我的心意,她后来说,她会考虑。”
“我很高兴。”
“我不知道她最后会做怎样决定,但是只要是她的决定,我都接受。”
说到这里,章云烽顿了顿,才接着说下去。
“但我想,不管她是否愿意,我此生愿与之并肩之人,也只有她了。”
他扯了扯唇角,自嘲般地笑了一下:“如果她不同意,我以后孤零零的下去见你们,你们不要生气。”
章云烽瞄了一眼章云溯的牌位:“毕竟,我哥应该也是孤零零的下去的,你们要骂就先骂他。”
手中线香已经燃了一半,章云烽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将那炷香插进了香炉中。
他静静看着它燃至尽头,火星扑簌,晃悠悠的熄灭,冒出一缕青烟。
他在那片摇曳烛火之下站了很久,久到月渐西偏,他才如梦初醒一般,回过神来。
章云烽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搓了一把脸,俯身捡起琴谱,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动作一停。
他把琴谱放了回去,又走回架子边,拿了三根香,凑到了灯台边。
白烟袅袅升起,章云烽虔诚地阖上双眼,后退两步,而后弯曲双腿,双膝落地。
冰凉的石板地面硌着他的膝盖骨,他将手中线香高举过头顶,向着那几片摇曳烛光,恭恭敬敬拜了下去——
章家不肖次子章云烽,曾愚蠢无知,胸无大志,混沌度日二十年;
后遇大厦倾覆,泥足深陷,却阴差阳错,得逢贵人于雨夜;
而今接过重担,守边五年,小有所成,不敢妄称功业,但也算……有了些改变。
权来利往、世事磋磨之间,仍有三愿。
如若你们真的在天有灵,能听到人间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