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逸吃着正香呢,要不是心疼人小娘子怀着身孕,他真想厚颜无耻地开口让章絮再煮两碗馎饦来,“我说赵兄弟,你这瞧人的眼光高人一等啊。昨天我们还在说呢,说你能为了你家娘子舍生忘死,肯定是看中了她的美貌。没想到这秘诀竟然在这陶碗里。”
赵野已经恢复大半了。至少看起来如此。他坐在章絮右手边安安静静吃着,就怕他们说一句不好来,伤她的心。谁知道率先得到的是这样的推测,便开口直言,“这是我第一回吃她做的饭。”
等等。
他说什么?
关逸咽下了嘴里的那些个肉团面皮儿的,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问,“你说什么?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口。”
有什么不敢说的。赵野转头看了一圈桌上都觉得他在说笑的三个男人,再次重申,“这是我第一回吃我家娘子做的饭。”
“你怕不是癫了?”关逸诧异。
“你们几时成婚的?”酒兴言也投来好奇的眼光。
“这样白滑鲜嫩的面片,大概用的水引法,手法娴熟,力道合适,薄而韧、长而透,入口即化,绝不能是今日一日学会的。姓赵的,你不必在我面前这样炫耀。”梁彦好用手中的箸捏起一条白嫩可爱的面片,再用勺舀了一匙肉汤给身边的呼衍容吉送去,教她如何吃,而后开口说。
章絮听了,面红,只觉得这伙人夸张,便伸手打了打赵野的手臂,快让他别说了,紧跟着解释道,“婚后夫君对我疼爱有加,不曾叫我过手油盐之事。”
旁人一听,又是惊讶又是不敢置信地转头去瞧那粗糙男儿,问,“总不能你做的比她还要好吃?”
赵野觉得这些人真是莫名其妙,仰头爽快地把馎饦喝进肚里,答到,“我做那汤羹,不过勉强下肚,比不上娘子千分之一。”
剑客听了,先骂,“暴殄天物!”
医者从菜碟里捏了几根酱菜放进馎饦里,混着一道吃,张嘴附上,“什么样的人便能做什么样的事,切莫盲目以一力代之。我看丫头做这些心里高兴的很,连舌苔都浅了不少,是好,这胸中郁结怕是能散了。”
公子哥见呼衍容吉能跟着一块儿吃了,也补上,“我与你虽有过节,可话得实在是,章娘子这活儿干的漂亮。若不是出身贫寒,是个能当大家的料。”
赵野听了,心里也高兴,转头看了眼她,心想,娘子是有本事的,能唱诗,能裁衣,能烹饼汤,还能吃下这样多的苦。所以忍不住在桌下握住了她的手,答,“我二人成婚不过月余,偶有不了解的地方也实属平常。再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我们一路过来,依山傍水,寻不到如此丰厚的食材,自然也没法儿用上她的长处。”
章絮不觉得自己做得有多好,眼下夺得大家的赏识,边往肚里吞面片的功夫,边开口问,“我看公子足足带了八匹马,今晨便同夫君商量了一下,想求公子一事。”
“说来听听。”
“咱们从这儿出发,无需两日便能赶到陈仓。过了陈仓往北,便是司隶校尉部里最后一个大县——陇县。陇县一出,就是凉州。我夫君两月前才从这里过……不如你来说?”章絮觉着自己说不明白,干脆伸手推赵野,让他给解释清楚。
赵野也不含糊,拿开摆在面前的两个碟子,用手指蘸水粗略地在桌上划出大致的舆图,解释道,“凉州自前年州府被杀后,自立为王,要与朝廷作对。好些响应入叛军的,都是地里种地的农民。他们不种地了,田地都给荒废,这地方粮价便涨得厉害。原先我和娘子是打算到陇县备上几十斤粮,以备不时之需。可无奈势单力薄,人寡敌众,恐路上遭遇埋伏。”
“眼下遇上你们,此计便能派上用场。我是想,等到了陈仓,先备上两百斤。而后到了陇县,地方还有粮就再买。届时等咱们到凉州。地方不缺粮,咱们就地卖出,多少能赚个差价;若是缺粮,到处都买不上,这几百斤粮可保我们的命。”
赵野是亲眼看见过流离失所的百姓的,心知在这样的乱世,势态不可能转眼便好,不如趁眼下还有机会,防患于未然。
梁彦好一听,觉得这计划甚好,遂问,“凉州粮价几何?哪种卖的最多?”
赵野坦言,“去年已是小旱,田中歉收。如今再要十几日便到秋分,正是农家秋收之时。倘若今年农户还收不上粮来,多了不敢说,少了一斛也能抵上万钱。”
公子哥听了有些茫然,显然他不清楚一斛是多少。
于是那老头儿骂了句,“还不多跟着学学,成日混账。”而后补充道,“一斛能有四十斤。别的地方我不敢说,但按洛阳的价卖,哪怕是口味最佳的稻米,一斛也不过五百钱。”
“这事儿得干,亏不了你。”
第44章骑马她是最骄傲的草原女儿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呼衍容吉也不能是例外。
虽然她听不懂这些人嘴里说的都是什么,这两日对日后的行程又有怎么样的安排,但她无聊的坐在房间里,听着公子哥嘴里半哼着的曲调,忽然听见门轴转动,看见章絮拿着一件衣裳走进来,看见那条裤子上额外加厚的裆部,便猜到他们想要她做什么了。
说起来这群人还怪有意思的,乍一看,好像他们都心照不宣地以梁彦好为队伍首领,实际上真正做安排的时候,玩的都是先斩后奏那一套,只把他当小孩儿耍。
好在他也配合。那男人心肠极好,知道自己会的不多,所以在确信章絮和赵野是可信的,便放了权利让他们去做事。
“账目做的如何了?等你做完了日前的,后面我来记。”章絮一眼看见歪歪斜斜坐在床上、也没法儿正经写两个字的梁彦好,关切地问。
“……不记得都花在哪里了。”他也实诚,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算,也默不出来开头那四五万花哪儿去了,所以问她能不能浑水摸鱼,“要不我把每笔都往上加个百分之十?不然我没法儿对上。”
章絮拿着那长裤走近,随便瞥了眼他写在纸上的字,笑他,“住店一日三百钱。真亏你敢往上写。就咱们这客栈,一日一间才花五十,要我说,你这哪是记账啊,编账还差不多。”
梁彦好哪里清楚想把活儿推给别人干还得先把自个儿的屁-股擦干净,下意识瘪了嘴,又继续干那埋头苦想之事。但做之前,他没想明白章絮怎么还在这儿,便开口问她,“你方才不是说,要跟着关逸一块儿去附近田庄看看么?怎么还有功夫往我这儿来。”
章絮把手里的裤子拿起来给他看,解释道,“我夫君让我给容吉做条裤子,再来问你,能不能把她带出去转转?”
“转转?要带她去哪里?”说到呼衍容吉,梁彦好便忍不住心生警惕。毕竟赵野是唯一能同她交流的,他担心那家伙聊着聊着就把匈奴女子干脆抢过去,咬着牙要求,“那我也要去!”
就知道他不放人。方才赵野还跟她打赌呢,说这小心眼的家伙,准要在背后恨得牙痒痒。
“咱们要上路,那这心和力都得能拧在一起。我夫君想试试她,看她能不能骑射,要是确实会的话,后面能给她一些兵器,刀啊匕首什么的,好贴身保护你的性命。”章絮说完还要哄,“我们这几个命不值钱的,哪里能有公子你要紧,万一遇上山匪流民,扑着喊着杀过来,关大哥和我夫君都自顾不暇的紧要关头,还能有人护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