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段乞宁的眼睫猛颤,邵驰那廝眼疾手快地已将她一举推开,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好自己的衣裳、束好腰带、系好抹额,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段乞宁看得一愣一愣。
他扯了扯袖口,在外人面前还不忘扮演“十分厌恶段乞宁”的邵家小公子形象:“段乞宁你无耻!你居然轻薄我!强娶不得,你就要使这种方法吗!我要告到陛下那里!”
段乞宁心里也是佩服他的演技,跟着演:“你我本就有过婚约,大不了就请陛下再做主一次!”
“你!”邵驰眼睛都给气紅了,气急败坏地捂着领口夺门而出,撞得那小廝差点人仰马翻。
段乞宁气恼地咂咂嘴,眼神凶狠得快要吃人,如刀剜在好不容易站直身的小廝上:“寻我何事!”
那小厮惶恐地低下头道,一会授课的夫子们要来了,需要县主大人安排接见。
段乞宁匆忙理了下官服,随小厮前去书院处理公务。
那小厮跟在她后头大气都不敢出,心道:晾州城令无数小郎君闻風丧胆的恶霸段乞宁果真如此,连将军府的小世子都难逃一劫。
他更是将头埋得更低,生怕被段乞宁逮了去磋磨。
……
下午时辰一晃而过,酉时更响,夕阳西下。
段乞宁结束一天忙碌,邊舒缓筋骨,邊往书院的正门庭前去,远远的瞧见自家马車前停驻的戴帷帽的少年。
崔小少爷晌午还借口身体抱恙,可真叫他下班来接她,他还是来了。
段乞宁心情不错,勾起嘴角,步履松快。殊不知走了还没两步,笑容僵在脸上:
七凰子身旁的宫男唤她留步,说是凰子殿下的凤鳴焦尾琴斷了一根弦。
段乞宁不想加班,耷拉脸色道:“书院不是有擅修弦樂的匠师曹大人吗?”
宫男面色犯难,就差写着“同为天涯打工人”,诚恳拜道:“县主大人息怒,小奴也只是奉命行事。七殿下……只肯讓您染指他的琴。”
段乞宁眉头紧锁,望了眼远处还在等她的崔錦程。“现在便要?”
宫男点头哈腰:“刻不容缓。”
段乞宁脚步折返:“那烦劳你去同我家夫郎说声,讓他去車厢内等候,我去去便来。”
宫男低头应是,可当真等到段乞宁前往樂坊后,他到崔錦程跟前,说得却是大相径庭的话:“这位公子,你的妻主大人与凰子殿下有要事相商,一时半会怕是不会来的,公子你若是等不及,便早些回府吧,你的妻主大人自有七殿下的宫廷马车相送。”
“有劳哥哥了,我不回去,我就在这等我家妻主。”崔锦程温凉的话语从纬紗间傳出,携带几丝倔强和顽抗。
宫男眉眼不屑,旋身回去禀告。
段乞宁不知这头龃龉,雷厉風行推门入樂坊,大有赶紧办完赶紧回家的敷衍味道,问:“殿下的琴呢?”
里头女使宫男纷纷朝她行礼,待她步入里间,又纷纷鱼贯而出告退。
偌大乐室,瞬间冷清,段乞宁将视線聚焦于展厅台阶高处,那儿端坐着一袭白衣长袍、颈缠白绫的少年。
香炉里烧着大幽凤尾花的余烬,虽不及上次浓郁,但终归令段乞宁有些心浮气躁。
她胸腔起伏难定,心烦意乱间,高台上的赫连景撩拨琴弦,清脆悦耳的琴音傳出。
他的琴艺,虽青涩稚嫩,但真情流露、饱满激昂,流泻于夕阳余晖照耀的静室之内。窗棂敞开,席卷而过的微风融入琴音,吹皱室内横梁上悬挂的紗幔,流动的薄纱将台上白衣少年的身影晕染得朦胧。
若非他锁骨处艳紅夺目的刺青点缀着,此时此刻的少年当如仙男下凡,遗世独立。
段乞宁眯起眼眸,与他的视線隔着纱幔对峙。
她作揖行礼:“既然殿下的琴无碍,那下官便告退了。”
赫连景眼神凌厉,指甲倏尔一重,伴随短促且尖锐的刹那,“咚”的一声,线斷急掠,少年广袖高扬,风将纱幔全然吹响段乞宁的方向——
“它现在斷了,”赫连景瞳色阴鸷,“宁姐姐。”
段乞宁报以同样不遑多讓的视线,余光中,乐坊入口处黯淡下来,外头下人将此处的屋门合上,她心知赫连景此番是不会轻易让她走了。
“七殿下可真任性啊,这把凤鳴焦尾琴用得是金蝉冰弦,殿下说断就断,白白糟蹋夜以继日打造此弦的匠人心血。”
“为了留住宁姐姐,这点心血算得了什么?”赫连景抱琴下台,行至段乞宁跟前,逼视她道,“宁姐姐,我还是喜欢你唤我‘小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