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过就好,”段乞宁从情绪中抽离,重新穿戴好自己的官服,“可满意了吗殿下?下官要告退了。”
赫连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握住她的脚踝:“别走宁姐姐……小七的琴还是坏的呢……”
“琴弦棒碎了,修不了了……明日吧,明日我再来,给小七换弦。”
赫连景松开手指,段乞宁如释重负。
她束好腰带踏出满室旖旎的乐坊,外头天色已晚,蝉鸣在林间啼叫。
段乞宁深呼吸一口气,好似也才刚活过来。
不远处,崔锦程还定定立在原地,他的浅衣在将暗未暗的天幕衬托下尤为亮眼,仿若这世间唯一的色彩。
段乞宁朝那抹色彩走去。
“等很久了吧?”她本欲伸手牵他,想起了什么,收拢手指垂下。
崔锦程的手和心都落了空,他也跟着敏感地垂下,帷帽遮挡住他幽暗下去的眼眸。
二人一前一后登上回府的马车。
摇摇晃晃的车厢内,段乞宁一语未发地坐在上方位靠窗的位置,无意识地摩挲指腹。
而崔小少爷也秉持沉默,他已摘下帷帽挂在脖间,视线灼热地悬停在她的手指上。
不知过了有多久,少年沙哑嗓音道:“宁姐姐你头发乱了。”
段乞宁唰得一下看向他。
第82章
“是嗎?”
小少爷点了点头,动身坐到她的身侧,与她緊緊挨着胳膊,抬手替她整理乱发。
如此近的距離,让他清晰闻到独属于赫连景身上的味道,远远要比阿潮和邵驰的浓郁得多。
段乞宁凝望他鸦羽般的睫毛,任由他打理,在他輕声问道“七殿下方才唤宁姐姐商议何事”的时候,下意识地将视线错开。
她撑着手肘,枕着半边脑袋:“没什么,他的琴弦断了,让我替他换一根。”
少年的身子緊追过来:“那宁姐姐替他换了嗎?”
“嗯。”段乞宁思绪游離,组织言语,“换了一半,琴弦棒碎了。”
“只是换琴弦……有没有再做旁的事?”
他温声细语着,明明没有任何刨根问题的强硬,可的的确确有一种隐晦的偏执,让段乞宁呼吸一沉,侧过身捏住他的下巴。
少年被她挑起面首,灰黑眼瞳布满无辜。
“你问题好多呀。”段乞宁笑眯眯地道。
崔锦程的喉结滚了滚,用脸蹭了蹭她的手指,他刚偏过唇想伸出舌尖舔。舐,段乞宁很快抽离垂下,轉为牽住他的手。
这样一个看似不经意的举动,聪慧的少年便已明了,心头翻涌上来苦涩的滋味,让他眼尾殷红。
崔锦程把面颊贴在了她的肩膀上,反握住她的手道:“宁姐姐,这么晚了,我们还去给邵驰哥哥挑耳饰嗎?”
段乞宁顿了一下道:“先去成衣铺取衣裳。”
馬娘驾驶馬车,往城中集市去,崔锦程的面色稍有缓和,须臾,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宁姐姐,我知晓你是女子,会有三夫四侍,我不奢望能与宁姐姐一生一世一双人,能否恳求宁姐姐心里有我,最疼爱我呢?”
段乞宁的心随车辙颠簸而动,抬手撸了撸他下颌软肉:“说什么呢,我最疼爱的难道不就是你嗎?你见过晾州城哪家侍奴能不受约束,自由出府?”
她话音缥缈,真真假假难以辨别,打巧馬车停在铺子前,段乞宁捏捏他的脸扶他坐稳,起身下馬车道:“我去取衣裳,去去就来,等我一下。”
小少爷闷闷地嗯了一声。
可待到段乞宁再度回到车厢,第一眼见到的是崔锦程阴沉且气恼的脸色,还纳闷谁又招他惹他了,视线一轉,看见车厢里原本没有的第三道人影,差点没把她吓个激灵!
“邵马也!你他爹什么时候来的,怎么跟鬼一样?”段乞宁没好气地道。
那身着华服,头戴抹额的少年坐姿懒散,长腿伸到对面车厢壁抵着。他揉揉鼻子似乎还有点洋洋得意地道:“一直跟着,就掛在你们腳下的车盘底呢。”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邵驰故意捏着嗓子模仿道:“哎~‘能不能心里有我,最疼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