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前的学生卡晃晃悠悠的,写着迥劲有力的两个字,梁洄。
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和学生卡上的照片一样好看,睫毛落下浅浅的一片阴影,很小一块区域,就像白渔蹲的那块只容得下他一个人的叶的影子。
那人伸长了手臂,拿着一瓶瓶身挂满水雾的矿泉水,轻轻贴着他的脸,带来燥热夏日里一丝不可忽略的凉意。
白渔还抱着膝盖,没有动。
他扑红的脸颊流下几滴水珠,眨了眨眼,一动不动地盯着梁洄。那水瓶又贴上他另一边脸颊,他也还是不动,像只迟钝的乌龟,看似毫无攻击性,其实默默在防备。
直到白渔脸颊上的红淡去一些,梁洄才收回手,又把另一瓶常温的矿泉水俯身放到白渔脚边,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走掉,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只有落在地上的水珠可以替白渔证明,那个写字也很好看的第一名,给背着龟壳的小乌龟散去了几丝燥热和烦闷。
手臂那么长,可以摸到白渔眼睛里的那寸距离吗?可以摸到白渔手臂摸不到的距离吗?
这是白渔又一道想不出答案的题。
——
五月底,突然降了温,但教室里还开着空调,白渔没有带外套,缩在座位上恹恹地耷拉着脑袋,连打了两个喷嚏。
估计又得感冒,他揉揉鼻子,努力抵抗着睡意想把最后一道题做完。
放学的时候白渔脑袋都是昏沉的,他无心再去关注身后的人,连牛奶吐司都没去买,拖着步子慢吞吞走回了家,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睡了不知道多久,被烧醒,迷迷糊糊吃了粒退烧药,躺下又睡,没有用,越烧越厉害,白渔有些无奈,只是降温而已,为什么这么容易生病,就连吃药也没有用。
想妈妈。
白渔又开始想妈妈。
想到天亮了爬起来,套上外套打车去医院,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他只是一个人走着熟悉的流程,最后躺到讨厌的窄小冷硬的病床上,缩成一团,只露出一个脑袋和打着针的左手。
浑身都烫得出奇,白渔难受地皱着眉,脑子里全是妈妈的身影,只是喉咙喊不出声音,挣扎着试图喊出来的时候,耳朵里又传来脚步声,很近,是眼睛里的距离,还是手臂摸到的距离?
是耳朵可以感受到的距离。
梦里妈妈的脸忽然开始扭曲畸变,直到最后被梁洄的脸替代,仍然是那双安静的眼睛,面无表情的好看的脸,又朝他伸出了手,将一瓶冰水贴到他的额头上。
难耐的燥热被再次缓解。
白渔安静下来,不再乱动。
梁洄垂眼盯着病床上的人,手背贴着白渔滚烫的额头,心里是丝丝密密的痛与难过,这些和他的心事一样,全都无法言之于口。
他就这样站在床边安静地陪了白渔很久,手时不时就要贴上白渔的额头,以安抚病人又闹起来的情绪,直到白渔终于退烧。
他买了一碗粥,希望白渔醒来的时候还是热的,他还买了一袋牛奶吐司,就放在粥的旁边,走的时候,又忍不住再去摸一次白渔的额头,结果被白渔抬手,很轻地摸了下手背。
这只是,一弯腰,就可以吻上的距离。
但梁洄却偏过头躲开白渔的脸,靠在白渔耳边很慢地说:“别再生病了。”
这是我们与爱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