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再消遣一次?
*
“先生最近都不在国内。”
“没关系,我不找他,我只是想在家里住两天。”
“好的,那我帮您放行李。”
黎殊回英国的频率并不高,每次他回来,黎正初就“消失”了,黎殊完全能理解,一旦他现身,黎正初就会不得不面对一些他想要逃避的现实。
花园里茂密的桔梗轻轻摇曳,黎殊坐在沙发里,静静地凝视着面前的风景。
对于世间任何美好的风景,黎殊都不能欣赏,这不是他的问题,而是他和其他人相比,更早地看穿了所谓“美”的感受只是一种主观,人可以随时控制这种主观,只要你认为面前的事物是美的,那它就是美的。
看着面前的桔梗花田,黎殊所能想到的只有死亡。
这里是林忆年的死亡之地。
黎正初对他很不上心,他出生之后,一直都是由几位家政助理代为看管照顾。
助理对他的照顾在黎正初的授意下极为粗糙,说是动物园里的饲养员也不为过,还是那种收费低廉服务差劲的动物园。
助理们有说中文的,也有说英文的,几个人的口音还不一样。
很长一段时间,黎正初以为他不会听也不会说话。
因为没有人教过他。
那时候的黎正初不像现在这么怕他,有时候黎正初看到他会跟他说两句话。
你是个怪胎,你知道吗?
黎正初的英文发音不错,口音很纯正,他听得还算清楚。
他没什么反应,不是刻意伪装,是真的心底里没起什么波澜。
反倒是黎正初的语气,让他觉得黎正初对他的感受极为复杂。
五岁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
五岁的怪胎,懂得可多了。
黎正初对他的冷淡、讥讽、不耐烦……这些毫不掩饰的情绪已经暴露了一些他想要掩盖的事实。
那些佣人、保全、助理、员工……即使察觉到了什么端倪,也会装聋作哑,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真正有资格,能够产生疑问的人,在这里其实就只有两个。
一个是他,另一个就是林忆年。
林忆年对他也不算疼爱。
这一点,就连林忆年也觉得奇怪。
她一直都想要个孩子,可是黎正初总说时机还不到。
好不容易,终于等到了黎正初说想要孩子,那么千辛万苦,历经各种痛苦所生下的孩子,为什么让她无法产生爱意?
她看着这张和丈夫越来越相似的小脸,为什么心底会不由自主地浮上一种惊悚的感觉?
林忆年没有选择母乳喂养,这在国外很正常,但她不仅仅是如此,她连在休养的病房内抱一下这个孩子都觉得困难。
也许是做试管的过程太辛苦了,也许是产后抑郁,林忆年不是讳疾忌医的人,她积极地去参与治疗,也做了瑜伽,参加妇女活动,努力地放松心情。
可是,每当她看到这个孩子,她却依然无法摆脱那种宿命般的嫌恶。
是的,她嫌恶这个孩子,就好像这个孩子是肮脏的。
更让林忆年耿耿于怀的是丈夫黎正初对于这个孩子的态度,和她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夫妻一致地、千辛万苦地诞下了一个他们都讨厌的孩子。
这不是太荒谬了吗?
林忆年曾提出再要一个孩子的想法,当然,她没有说是因为自己无法对这个儿子产生爱意,而是说想再生一个,给黎殊做个伴。
黎正初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