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上供交流本质完全一致。当时也是一样的路数。每天先扒门缝锁定祖宗所在位置,再点心饮料叮里咣啷堆一盘,放房门口,放下立刻走。然后看会电视玩会手机用会电脑,等再想起来时随缘瞥一眼,托盘就已经被端进屋里了。如果有偷拍镜头实时记录的话,说不定画面看起来会很像存钱罐小猫摸硬币吧。
很焦虑。但好像也没特别焦虑。毕竟这是个打哈欠呼口气出来都配得感浓度爆表的厚颜无耻臭屁精,是位成天到晚自夸自擂走过橱窗都偷瞄倒影感叹自己真是完美到不行的不要脸神经病,总不可能一直躲在屋里不出来,总不可能永远自己和自己较劲。是这样认定的。
可凤头鹦鹉也一样会得鬱病。哪怕一切如常嘁嘁喳喳的飞叽里哇啦的吵,长翎羽毛照样会偷偷掉。今天这捡一根明天那捡一根,不知不觉攒了一小把,后知后觉才发现大白屁股早已经掉光光。
所以说不定去年的活祖宗正在暗中秃顶。如果能再早点意识到就好了。真的非常对不起。或许“感同身受”就是人与人之间能说出的最大谎言吧。
六月叁日,沟通方式发生质的飞跃。一言以蔽之,和大哥做了半个月笔友。起因是得意忘形。当时闲着无聊刷手机,一不留神抬手就给祖宗发了个长洲町小白鸟截图视频。节目里白化的雏鸟静若团子动若小傻子,扑棱的嚣张到不行。
结果就既読了,然后就入力中了,甚至没叁十秒就收到新着信了。
他问饮料还有没有。
不带问号七个全角键入,吐字发音一共八个仮名,内容不重要,关键是活佛竟然回消息。
受宠若惊感激涕零心潮澎湃,可想而知,当即摸出电脑一气呵成歌舞青春5。0。造完谣立刻拨电话,情难自已,一接通立刻劈头盖脸从“风滚草骨碌碌跑”开始,声情并茂大声诵唱,巧克力,草莓巧克力,乳制品,乳制品违法乱纪。
很难说通讯对面到底听没听。但可喜可贺的是,门开了,大哥额角暴筋脸色铁青扬言要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如闻仙乐耳暂明。总之态度烂烂的嘴巴臭臭的真令人安心。
大概懒得和你一般见识,对面掐掐眉心叹了口长气,拖着步子自己往厨房去。吱响了一声,顿了片刻,又一响,听动静可能是正翻冰箱。可随即又响,停顿,再响起。
壮着胆腆着脸,你小声问您在找什么呀。俯身两手撑着中岛桌面摇了摇头,他说没什么。狗腿着献殷勤,你小声示意有什么需要我帮您。抿抿嘴叹了口气,他说那请你下次胡编乱造别让老子知道行不行,
“不过我说,”敲了敲桌面,这个人看着你,“干嘛对杰那么大恶意。”
你说有吗没有吧。对方点点头说嗯是没有,所以咱们现在就把杰叫过来,你当着他面念。
你说大家都挺忙的没必要吧。对方点点头说嗯没必要,所以为什么。别装笨蛋了,又不是这一两天的事。你俩不对付,会搞得老子很难办。
“就只是总在想,”你说总在想,如果夏油当年能更强势些。
“你是觉得能跑去当邪教头子的家伙还不够‘强势’啊。”嗤笑了声翻人一眼,他说そもそも强気ってなんて、个人次第じゃねぇ。もう终わったから気にすんな。
说完摆摆手,倒了杯水去书房了。
当晚照例堆了盘乱七八糟又放门口,想了想,添了张字条压在杯底。“如果偶尔也软弱点?”大概写了这样的字。
没半分钟门就开了。托盘被推出来,别的没了,只乳制品碰都没碰。液体在玻璃杯里深浅分层,积出厚厚一圈棕褐色。端起来喝了口,才发现纸条沾了水黏在杯子上。原本的字迹模糊晕散,背面多了半句“超弱的好吧”。
四月叁十日
半是为気分転换,半是实在闲的没事干,前天去看了场当代艺术展。火柴盒大小的展厅,统共七幅画,四个安保仨係者,再多半个看客都得嫌憋屈。射灯薄光窄室昏黄,衬衣墨镜两手插兜,这个人安安静静的驻足欣赏,看着人五人六的,竟然还挺像那么回事。
仰着脑袋压低声问是不是偷偷做了功课,悟要是看懂了就赶紧帮忙讲一讲。
对面明明白白掀你一眼,撇撇嘴,抬起手,指尖堪堪停在一个再近半寸就要被四个安保团团围住的距离,
“这里,”不高不低,声色软软的,带着点莫须有的文艺气息,类如追光灯正打在凝结龟裂笔触虬结的油彩上。表情严肃认真,语气庄重恳切,
“像不像坨粑粑。”他说。
外食闲逛回家。返程路上大哥坐副驾,一路鼓捣手机咯咯咯。半夜躺下睡前一刷,发现个别人在タイムライン搞有奖竞猜,配图是张合影,挤眉弄眼嬉皮笑脸。留言整齐划一,同僚友人弟子师长齐齐评论“粑粑”。粑粑人横过屏幕指着示意他们怎么全都看出来了呀!!没想到竟然得请这么多人吃饭。
黄金周倒也不必过得这么饱满。
六月五日
之所以会提及,纯属情到深处有感而发。因为这个人在某些方面和小学生一样,非常执着于鸡鸡粑粑,似乎始终没有开化。去年六月四日就很能说明问题。发信息问今天想不想出去走走,没一会回个emoji粑粑;递纸条问不想出去那中午吃什么好,过半晌纸条递出来旁边多画了坨粑粑;
不知道说什么好,所以直接把门敲开,把纸条贴他脸上说那悟自己吃粑粑;没说话,脑袋一歪俩眼一扫,公寓门铃响。拿完外送回来祖宗已经四仰八叉坐好了,他说想吃粑粑你自便,反正人家吃披萨。
很无奈,但也没什么办法。往好处想最起码还算个笔友还搭理人,哪怕张嘴闭嘴弱智似的只会粑粑粑粑。比较后悔的是该把那些小纸条都留下,贴一排裱起来挂墙上。大的小的涂黑的描边的、画了五官卡通版的、添了苍蝇写实风的,GAG扛鼎之作粑粑图鉴大赏,说不定哪天也能办个展雇四个安保面向公众开放。
现在翻回头看,大概有点撒娇的意思?可从一堆粑粑画里谁能看出来活祖宗到底想干嘛。反正当时也没惯着,难得清静,光顾潜心于造谣了。人间悲喜不相通。大概全怪那些愚蠢又一厢情愿的期冀吧。
总之吃完饭就老僧入定原地开始造。期间祖宗出来进去晃悠几次翻箱倒柜也顾不上,造谣造的文思泉涌水起风生停都停不下来。记忆里当天风很大,傍晚时还下过雨,两点叁点或四点反正后半夜,桌对面的椅子被拉开,来人坐下,没说话。
餐厅没开灯,只屏幕光白惨惨的亮。无意间抬眼又吓一跳,大哥绑着发箍糊一脸面膜不吭不响盯着人看。你嚷吓唬人干嘛啊!!他说你还睡不睡了到底。你说企鹅兔子还是北极熊,选一个吧。
一仰头一翻眼很长的叹了口气,不情不愿架着椅背扶着桌角站起身,晃晃荡荡拖着步子绕过桌,最后没骨头似的咣当一下挤在人旁边坐下。半个身子都懒洋洋趴在桌面上,他说我看看,这次又准备怎么败坏老子的名声呀。
结果默不作声划拉一会,男人起身伸了个懒腰,左右各一偏脑袋活动一下,打了个哈欠,兀自走了。你梗着脖子问怎么了又??隔好远在里屋,对面嚷面膜干了还不让人洗啊!!
但洗完也没再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