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氏却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继续说道:“我是个眼睛里容不得半点沙子的人。既然你已经违背了誓言,那我就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谢承渊一听这话,顿时慌了,忙上前一步,急声道:“不!夫人,我……”
凌氏却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道:“你什么都不用说,听我把话说完。虽然大爷你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孩子,但我不会与你和离。这一点,你能接受吧?”
谢承渊最怕的,便是凌氏会一气之下提出和离。此刻听凌氏亲口说不和离,他那颗高悬着的心顿时落回了原处。他连忙点头说道:“好!夫人,我也不愿与你和离!我们不和离!”
“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凌氏却别过头去,不去看谢承渊脸上那欣喜的表情,“我们虽不和离,但我与你之间,却是恩断义绝。从今往后,你想做什么,都与我无关,我只要这谢家主母之位,以及我女儿应得的一切。”
谢承渊听了这话,那颗刚刚落回原处的心,又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而凌氏的话还没有说完:“眼下你既然已经有了儿子,日后说不定还会有其他的女儿。所以现在,我便与你把话说清楚。我的嫁妆,你谢家一分一厘都不许碰,那些都是我留给我女儿的。你名下的那些宅子、田产、商铺,也都要全部转到姝儿的名下!”
谢承渊急忙道:“我不会再有其他儿女了。”
“你不要跟我说这些没用的!”凌氏厉声打断他,“你只说,你答不答应!”
谢承渊看着凌氏那张写满决绝的脸,他沉声回答:“我答应。这些本就是姝儿应得的。”
“你的话,我现在可不敢信了。”凌氏讥讽一笑,“我要你立下字据,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谢承渊听了这话,只觉得心痛得无法呼吸。但他知道,这是他应得的惩罚。他强忍着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依言取来笔墨纸砚,按照凌氏的要求,立下了字据。
凌氏接过那份字据,小心翼翼地将其收好。她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大爷带回来的那个孩子,我不愿费心教养。此事,还请大爷自己处理吧。”
谢承渊点了点头,又说道:“好,夫人,此事我会亲自向父亲母亲解释清楚。凌霄那边……我还想送他去前院家塾读书,你意下如何?”
凌氏闻言,发出一声自嘲般的冷笑:“你既然都已经做好了决定,又何必再来假惺惺地问我?难道我说不许,你就不送他去了吗?”
谢承渊沉默了。
凌氏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最后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彻底破灭了。她再也不想看到他,疲惫地转身离开。
窗外,人偶谢明姝听着父母这番对话,只觉得天都塌了。阿爹的无奈与苦衷,阿娘的绝望与决绝,像两把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曾经温馨美满的家,如今四分五裂,再也回不到从前。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睛,曾经清晰的一切,都化作了令人窒息的泡影。
假谢明姝却只是微微蹙了蹙眉头,她似乎仍感到不甚满意,仿佛这出戏还不够精彩一般。她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了书房的角落,径直往学堂的方向去了。
待到傍晚放学归来,假谢明姝刚踏入东跨院,便见凌氏快步迎了上来。此刻的凌氏,脸上竟带着几分笑意。
她拉起假谢明姝的手,声音带着几分献宝似的雀跃:“乖女,你猜,阿娘今日为你争取来了什么好东西?”
假谢明姝歪了歪头,不咸不淡地问道:“是什么?”
凌氏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她小心翼翼地从袖中取出谢承渊亲笔所立的那份字据。她将字据展开,递到假谢明姝面前,语气带着几分邀功:“姝儿你看,这是你阿爹立下的字据。往后,这谢家的一切,就都是你的了!旁人,休想染指分毫!”
她满以为女儿看到这份字据,定会欢喜不已。
然而,假谢明姝却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字据,便将目光移到了凌氏的脸上,那目光看得凌氏心头发毛。
她开口道:“你哭了。”
凌氏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下意识地想要否认:“谁说的?我没有。”
“你们在屋里说的话,我都听见了。”假谢明姝语气轻松,像是在说一件小事。
凌氏一口气顿时噎在了喉咙里,她想数落女儿几句,但又不舍得。最后只能干巴巴批评了一句:“你这孩子,怎么能偷听大人说话呢?”
“我想听,便听了。”假谢明姝的语气理所当然。
凌氏不愿再与女儿提及此事,试图岔开话题:“大人之间偶尔也会有意见不合的时候,有些争吵……也是在所难免的。这种事情啊,就不用你这个小孩子操心了,你只要安安心心,好好读书就行。”
为人母,凌氏总是下意识地想要将女儿护在羽翼之下,不愿让她沾染半分世间的苦难。
假谢明姝却直直地看着她,问道:“他让你如此难过,你为什么不离开他?”
凌氏闻言,整个人都愣住了。她从未想过,女儿会问出这样的话。她看着假谢明姝那双眼眸,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有些慌乱地反问道:“这些话都是谁教你说的?”
“没有人教我。”假谢明姝语气坚决,“若是有人敢让我这般伤心难过,我定会先远远地离开他,然后再想办法,狠狠地报复他!”
凌氏闻言,如遭雷击,她慌忙去看女儿,女儿小小的脸上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如此暴戾十足的话从一个六岁的孩子口中说出来,凌氏下意识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假谢明姝见凌氏不语,又追问了一句。
凌氏苦笑一声,声音带着几分无力:“姝儿你不懂……”
假谢明姝眼中闪过一丝狡猾与恶意,她知道现在是时候乘胜追击了。
她微微抬起下巴,用一种残忍的语气说道:“不,我懂。他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儿子,因为我是个女儿,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