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一缕夕阳透过窗棂,正好照在织机上的布面。张四娘屏住呼吸,轻轻抖开刚织好的布匹。阳光下,布面上的纹路像流水般波动,隐约可见松鹤的轮廓。
“成了!”春桃惊呼。
刘婶摸着布面,满意地点头:“不错,虽然还不够精细,但已经摸到门道了。”
张四娘的手还在抖。她看着布面上的纹路,忽然想起小时候父亲给她讲的传说。洪武年间,松江有位织女能织出会流动的布匹,后来被选入宫中做了尚衣局的管事。
“我……我真的织出来了?”她声音颤。
春桃拍拍她的肩膀:“从明天开始,你跟着刘婶专门学活水纹。等学成了,工坊派你回松江当监理。”
夜深了,张四娘还坐在油灯下画图样。同寝的小桃姑娘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问:“还不睡啊?”
“再画一会儿。”张四娘轻声道,“我把今天的步骤记下来,免得忘了。”
小桃姑娘撑起身子,看见她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图案和数字,忍不住感叹:“你可真拼命。”
张四娘笑了笑,没说话。她想起离家前夜,父亲蹲在院子里抽旱烟的样子。松江的棉布越来越难卖,再不想办法,全家都得挨饿。
“我得学会。”她轻声说,“学会了,就能带回去教大家。松江的棉布,不能就这么没落了。”
窗外,更夫的梆子声悠悠传来。
杭州城的灯火像星星一样闪烁,照亮了张四娘面前的本子,也照亮了她回家的路。
……
晨光微亮,杭州巾帼工坊的织机房里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梭子声。张四娘坐在改良过的提花机前,手指轻轻拨弄着铜钉,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织出的布面。
昨夜她几乎没睡,翻来覆去想着活水纹的织法。杭州的丝绸织工们有一套独特的提花技巧,能让丝绸上的花纹如水波般流动。她琢磨着,若是能把这种法子用到棉布上,或许能让活水纹更加鲜活。
“四娘,试得怎么样了?”刘婶走过来,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豆浆。
张四娘接过豆浆,眼睛却没离开织机:“还差一点,丝绸的织法太精细,棉布粗些,得调整铜钉的间距。”
刘婶凑近看了看织出的布样,微微点头:“确实比昨日的好些,但纹路还不够流畅。”
张四娘抿了一口豆浆,忽然抬头:“刘婶,丝绸织花时,是不是会在经线上多绕一道细纱?”
刘婶一愣,随即笑了:“你倒是机灵,连这都注意到了。丝绸织花的确会加一道细纱做引线,让花纹更细腻。”
张四娘眼睛一亮,立刻从怀里掏出小本子,飞快地记下几笔:“那咱们试试在棉布上也加一道细纱,不用太细,只要能引导纹路就行。”
刘婶想了想,点头道:“可以试试,但棉纱不如丝线柔韧,得选韧性好的。”
张四娘二话不说,起身去纱架前挑了一卷上好的松江长绒棉纱,又选了一卷杭州织工常用的细纱。她回到织机前,手指灵巧地将细纱穿入经线,再调整铜钉的位置。
织机重新转动,梭子穿梭的声音比先前更加轻快。张四娘屏住呼吸,眼睛紧盯着布面。渐渐地,布上的纹路开始有了变化,原本略显生硬的云纹变得柔和,仿佛真的在流动一般。
“成了!”刘婶惊喜地拍了下手,“这纹路比之前活多了!”
张四娘的手指微微抖,轻轻抚过布面。纹路在指尖下起伏,宛如真正的流水。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刘婶:“还得再调整,细纱的张力不够均匀,有些地方纹路还是不够连贯。”
刘婶点头:“不急,慢慢来。活水纹本就是精细活,能织到这份上已经难得。”
正说着,春桃带着几个杭州织工走了进来。她一眼就看到了张四娘织出的新布样,快步上前,惊讶道:“这纹路……比昨日的更流畅了!”
张四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试着加了道细纱,模仿丝绸的织法。”
春桃拿起布样对着光看了看,眼中闪过赞叹:“四娘,你这脑子真是灵光。杭州织丝绸的法子,竟被你用到棉布上了。”
张四娘摇摇头:“还差得远,丝绸的纹路更细腻,咱们的棉布粗些,得再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