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均和看着镜中,夸张的舞台妆容将他原本的面容细节变成一张浓烈的面具。
“我从来都不了解殿下。我甚至,都没我以为的那么了解自己。”
“有言总理那样野心勃勃的父亲,我甚至很惊讶,你到现在还没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江意衡顺手往墙上拍了拍信封,“我这么晚来找你,当然不是为了搅扰你清静。事实上,我这里,刚好有一个能让你永远清静的方案。”
镜中的面具定格片刻。
言均和挑眉看她时,那副王子般的尊容捎上警惕:“就因为我做了父亲的帮凶,您现在,就要灭我的口?”
目光落到江意衡拆开信封的动作时,他几乎发出自嘲的冷笑:“这信封里,难道是殿下对我家族的补偿?”
江意衡看着手上那一叠文件,微歪过头,好奇地反问他:“你又不是那种需要牺牲自己为家族谋求后路的人。你太高傲,不可能为任何人埋没自己。过去这几个月,我似乎还要多谢你配合我的表演。”
她踏出清晰的脚步,不紧不慢踱到他身后,指尖拈起一本护照和一张飞船票,在他眼前晃了晃。
“你想不想,以言均和之外的身份,活下去?”
第58章第58章纠缠至死,也没什么不好……
江意衡清楚地看到,镜中那张盖着厚重油彩与粉底的面容沉默了足足十秒。
十秒过后,言均和却重新端起那副完美无瑕的面具。
“殿下对时局的判断,真是令人佩服。”
他慢条斯理地开口,“您都已经把婚礼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指望我主动出局,舍弃家族的支撑,独自一人流落在外?”
他望着镜中的王储,轻轻摇头:“这不像是一个王储未婚夫应该做的事。”
“但言均和会。”江意衡直呼他的本名,不急不缓。
“诚然,公众眼里的王储未婚夫,能忍受一场无关感情、纯为利益的婚礼。只要还有人在场,他就绝不会淡出舞台灯光。”
“诚然,王子需要被托举,也需要光环和他人的注目。”
她毫不避讳地望着镜中那双狭长的眼,“可我理解不理解,与你是否能与自己和解,并没有必然联系。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关系。”
江意衡着重念出最后那四个字。
“你也算是当了四个月的王储未婚夫。”
她从容得仿佛评论家在指点一出戏目,“你很享受这种角色扮演的感觉吗?你很喜欢被家人当成傀儡一样操控,很喜欢看到我和我的Omega在一起亲密无间?我把你我之间的协议当成协议,可你,却把它当成了堡垒。”
“人守不住自己从来就没有的东西。”
言均和扬唇冷笑,“如果您是来提醒我,我输得一败涂地,那么,您的目的无疑已经达到了。”
“这从来就不是你的战斗,也不需要你防守。”
江意衡将护照与飞船票塞回信封,放在他面前,指尖轻敲两下,“一个好的演员,知道应该何时上场,又该何时退场。这不是胁迫,而是善意的提醒。”
她收回手,抱臂转身,视线投向墙上的海报。
“我没记错的话,这版天鹅湖基于经典童话,融入了许多创新。譬如,白天鹅与黑天鹅由一人分饰,象征同一人的明暗面。白天鹅无法接受自己的黑暗面,在与王子告别后,投湖而去。”
她缓缓侧首,目光落回他身上。
“当然我知道,白天鹅并非是你的角色。但如果一定要退场,你难道不想像白天鹅一样,选择最体面、最高光的时刻吗?”
言均和抬眼注视着她的侧影。
他第一次,没有立刻接话。
“我还听说,你们这出舞蹈,近日刚刚拿下星曜大奖。恭喜你。”
她甚至恰到好处地拍响手掌,“这可不是单凭某一人能撑起的荣耀,更是整个舞团全体心血的折现。尤其是你,评论家特别点出了你作为王子,对角色的诠释。”
江意衡随手提起那本满是注释的台本,指尖将纸页翻得哗哗作响。
“他出生高贵,被赋予责任,但并不自由。他同样被束缚在贵族的华美金丝笼中,必须选择那位正确的公主。就像你,从小就被培养成为联姻的棋子。可言均和,从来不是一个筹码。”
言均和的目光在镜中微微闪动。
从最初的怀疑与防备,到最后一丝,近乎难以掩饰的动容。
那是一种,江意衡几乎以为,言均和永远不会对任何人表露出的坦然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