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许思睿的朋友吧?”她既震怒又觉不可思议,失望至极地说,“他把你当朋友,你怎么能这样造他的谣?!”
“是吗?我在造谣?”冯达似是觉得不可思议,笑了两声,轻声道,“婴宁,是你被他骗了。他妈妈在坐牢,他没跟你说过吧?”
“你再胡说八道一句试试!!”
她完全共情了郭莹颖为什么突然暴喝,人在激动的情况下,实在很难控制音量,上一秒也许还平心静气,下一秒就像被引爆的鞭炮,音量呈指数爆炸增长。她甚至想去抓那杯被她蹂躏得惨不忍睹的玻璃杯,把里面的报纸碎屑和饮料全都扣到冯达头上,但她忍住了,用指甲死死掐着掌心,逼自己平静下来,面朝满桌子的人解释,“许思睿的妈妈只是被外派到外地工作了,你们别听他瞎扯。造谣不仅违背道德,更是违法行为!”
如果没有最后那句照本宣科似的补充,桌上众人也许还会被她唬住,但她一加上造谣是违法行为的声明,就有笑点低的人先憋不住,扑哧一声笑开了。
冯达也在笑,却并非大笑,而是一种轻蔑的笑。他揉着眼角笑出来的眼泪,说:“外派到外地工作?是他告诉你的吗?”
她被他轻蔑的笑声激得越发暴躁,气血上涌,站在原地深深吸了几口气,想开口再怒斥些什么,嘴巴还没张开,手腕就被人从背后用力拉住了。
正在笑的人全都慢慢止住了笑声。
祝婴宁低头看着抓在自己手腕上的细白的手指,心里咯噔一声——完蛋,他全都听到了。
许思睿站在她背后,冷声开口,只有一个字:“走。”
尽管只有一个字,可听得出这声“走”是极力压制过的结果,声音因忍耐而倍显嘶哑,处于暴走的边缘。
她没有动,觉得这事不该就这么算了,这样走了算什么,要是冯达继续胡编乱造怎么办?但许思睿在她身后用力拽了一把,差点没把她腕骨掰断,她踉跄着被他扯走了,在所有人或探究或看好戏的目光里快步撤离。
走到一楼门口,祝婴宁才惊觉他想从这离开,忙往回拽了拽自己的手腕,急道:“许思睿,做错事的又不是我们,我们为什么要走?”
许思睿这才停下脚步,回过半个身子看着她,脸色黑得吓人,眼眶因某种激愤情绪而微微涨红,咬牙切齿地说:“因为我嫌丢人。”声线都在颤抖。
她便怔住了:“……你嫌我丢人?”
“我他妈嫌我自己丢人!!”他骤然拔高音量,尾音都因激动而破了音。
“你有什么可丢人的?!”她也怒了,“不就是交友不慎吗?又不是这辈子只有他一个朋友了!他血口喷人还背刺朋友,该觉得丢人的是他!”
“我靠!”许思睿瞬间崩溃了,嘶吼道,“是不是非得我自己亲口承认他说的都是对的你才会相信?!对!!他说的那些全是真的,所以我才嫌我自己丢人,你满意了没!?”
他吼完,门口所有客人都惊讶地看过来,祝婴宁的脑瓜子也被他吼得嗡嗡作响,耳膜更是生疼。她的心跳得很快,但这份迅疾无关羞涩和感动,纯粹是被真相冲击到了。
……什么意思?
难道周天澜如冯达所说,真的在监狱里,而不是被外派到了外地工作?
她瞳孔紧缩,呆茫又惶惑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许思睿。他吼得声嘶力竭,吼完了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眶通红,身体也在细细颤抖,像是控制不住肌肉的挛缩。
没等她彻底消化完他这番话,他就甩开她的手腕,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街道拐角,她才神魂归位,跺了跺脚,拔步想追上去,跑了两步,却后知后觉食物和钱都还在二楼。
怎么办?先去追人还是先回二楼把食物打包了,再把钱拿上?
如果是偶像剧,主角肯定毫不犹豫选择前者,甚至根本不会在心里产生这么猥琐的纠结,但很遗憾,现实就是这么不唯美不浪漫,她只花了三秒就决定先回楼上,毕竟许思睿这么大一个人总不至于被人拐卖了,可钱是真的会被偷啊。
她不仅回楼上,还不可避免地又路过了冯达他们那桌。
桌上众人——包括冯达——沉默地目送她走过来,过了五六分钟,又沉默地目送她拎着打包盒和信封走过去。
祝婴宁来到收银台前,本是想结账,一问,收银台后的服务生却说:“和你一起的那个男孩子刚刚已经回来结过账了。”
“……”
她想象了一下许思睿气得扬长而去,走到一半却又拐回来结账的场景,只觉得又想笑又想哭,同时又憋屈得要死,恨不得找个沙包打一顿,或者把衣服全撕了,跟猴子一样一边嚎叫一边在街上乱跑。
多么见鬼的一天。
多么操蛋的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