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说了两句不咸不淡的话,奶奶忽然想到:“你练体育消耗大,这点东西吃不饱吧?我再去早市买点馄饨回来给你吃啊。”
“已经饱了,您不要这么客气。”
“帮我做过那么多事情,结果也没什么好的可以招待你,那怎么行。”
“您别这么说,那些都是我愿意做的。”
奶奶笑而不语。
老人家文化程度不算高,但人情世故一看一个准。
袭野不可能不清楚,却还敢这么说。
奶奶还是笑:“我家玉玉很懂事,什么都不肯麻烦人家,除了稚京卉卉,她都没有什么要好的朋友。家里就我们两个,女人家有些事情实在做不了,谢谢你总是帮助她啊。”
袭野喉咙发紧。
安珏真怕他说出更不得了的话,连忙出声:“奶奶,什么叫家里就我们两个,表哥不是男的吗?你不要偏心,什么事都不让表哥做。”
这话说得极其没有水平。
安珏抱怨奶奶什么都不让俞承斌做,换言之就是抱怨什么都让袭野做。
奶奶一味护短,偏她胳膊肘朝外弯。
奶奶也不知道听没听出来:“说得也是。不好意思阿野,麻烦你那么多。”
“没这回事。”袭野只怕这点路径也给断了,“奶奶,一点也不麻烦。”
“这样,那这样。玉玉,你带阿野进客厅坐,九点才去铮铮那里学琴啊,来得及,奶奶去买点水果就回来。”
安珏仍是兵荒马乱,袭野则是直接站起,却也没把老人拦下来。
奶奶出门后,两个人坐去了客厅,却还是千言万语,无从说起。
“你什么时候和我奶奶——”
“我没动过你房间的东——”
一开口,还是说的同一件事,但袭野更迫切:“有回路过这里,看到你奶奶提了很重的东西回家,我就顺手帮了一把。”
“什么时候呀?”
“你去嘉海学琴的时候,周末。至于那回门打不开,是扫把倒下来卡住门框了。虽然最后是从你房间翻进来的,但我什么都没有动。”
别说动她的东西了,就连坐在明晃晃的客厅里,他的眼神都没有乱飘。
安珏被逗笑:“我不是审问,只是好奇。”说完倒了杯水,又从茶几下方的药箱翻了半天,藿香竟然吃完了,只得掰出两片银翘应急——他淋了一个晚上的雨,难保不受风寒。
袭野低头看了眼,没接:“那为什么和奶奶那么说?”
“说什么?”
“说不需要我帮忙了。”
“没说不让你帮忙,但我不能什么都要你帮啊。”
袭野沉默着,却隐隐地松了点劲。她又碰了碰他的手,他才拿了药吞下。
他知道她独立,却又因为明白这份独立的来因,所以才格外不忍心。
没想到安珏主动说了出来:“现在你也知道了,你有个同学没有爸妈,只有奶奶。”
从前在南水关,袭野说过差不多的话。
他早也猜到,但不想多问。可此一时彼一时,现在的他不可能不说点什么:“是意外吗?”
“嗯,一场车祸。不止我爸妈,还有个叔叔也去世了。那时我还在上幼儿园,中班?还是小班?只记得警察来过家里,爷爷奶奶一夜头发全白了,到处都是哭声。”
那种伤痛其实早已被时间稀释,安珏也不知道怎么今天突然会说这些。
大概是因为,袭野才和她说了那么详尽的未来。
未来映照着过去,凡是去处,必有来因。
既然他们想要一起走下去,那么去处来因,都该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