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濯眸中闪过讶然。
但此刻那点被强行压下的病气似乎又浮了上来,他急忙回身,剑势带着凝涩仓促递出,试图格挡。
剑招依旧精准,只是那苍白的额角已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带上了压抑的急促。
对方身手诡谲,杀招频出,紧咬不放。
两人在这方寸之地一避一抵,身形竟被无形的恶浪推搡着,踉跄着,直退到了崖边。
一个不防备,两人身形猛地一晃,跌下崖去。
祁悠然只觉眼前景物疯狂倒卷,耳边是猎猎作响的风声。
一种近乎荒诞的本能驱使着她伸出手,以一种笨拙又决绝的姿态,将顾濯的身形紧紧拢向自己怀中。
仿佛这样,就能替他挡住下方未知的吞噬。
下坠的狂风灌满了她的口鼻,带着泥土和腐朽的气息,呛得她几欲窒息。
最后映入眼帘的,是上方那片迅速缩小的、灰蒙蒙的无情天光。
。
“咳咳……”祁悠然吃痛地挣开眼睛,发觉自己身上披着顾濯的大氅。
她无意识地攥紧了身上的大氅。
厚重的衣物带着顾濯独有的清冽气息,将她与身下硌人的碎石、刺骨的寒意隔开些许。
祁悠然艰难地支起身体。
顾濯靠坐着一棵大树,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苍白如纸。
他微微垂着眼睑,深潭般的眼沉寂着,看不出情绪,只有眉宇间洇着未散的倦意和痛楚。
祁悠然目光在他冷硬的轮廓上停留了一瞬。
“你有没有事?”她声音嘶哑得厉害。
顾濯闻声,缓缓抬起眼皮。
“……还好。”他薄唇微动,面上平静,气息却有些不稳。
他似乎也发现了这一异样,说罢便重新垂下了眼帘,浓密的睫毛掩去了眸底可能泄露的所有真实。
祁悠然沉沉呼出一口气:“眼下该如何?”
她抬头看了一眼灰沉黯淡的天色,似乎又要下雪。
“江烨呢?”她问,声音里听不出多少期待。
顾濯微微阖着眼:“外出……办事去了。”
那“办事”二字,含混不清,不知是刻意隐瞒,还是连解释的力气都已耗尽。
祁悠然也不在意,唇角极细微地扯动了一下,那弧度里没有笑意,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认命般的了然。
“运道不好,”她的声音依旧平直,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那我们被发现获救,就要几天后了。”
顾濯皱眉:“为什么?”
祁悠然终于侧过脸,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裴朔那个浪荡子一向不喜寺庙清规,嫌拘束。这次也定会推脱称病不参与。镇北侯府的习惯向来是明早到庙中。”
“至于我……”她微微一顿,那语气里听不出悲喜,却比寻常的恸哭更刺人,“你也知道,六亲皆无。”
她带着点残忍的嘲弄,轻轻抛出了那句诛心之问:“那么除了他们,还会有谁惦记你我死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