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上那口强撑着的、虚浮的气,倏地散了。人直挺挺跌坐在地上。
荷包从无力的手中滑落,发出沉闷的声响,几块散碎的银子滚落出来。
她看着昏迷的夏婆子。明明是想着替这可怜人讨个公道,争一口气,结果离了相府,却白白让她丧了命。
她抱着膝盖蜷缩在地上。
为什么会这样呢?
她想不通。
日影,却是一点情面也不讲的,在窗上一分一寸地短下去。
终于,在暮色四合,医馆即将关门之际,在郎中带着怜悯的默许下,她用尽最后的气力,和医馆的小学徒一起,将仅存一丝微弱气息的夏婆子,安置在一处偏僻的院子里。
窗格子裁下了一幅画,寻常得近乎残酷。
一边是,暮色正一寸寸爬上那老人枯枝般的手背,本就不多的生命,眼见着就要燃尽了,透着股陈旧的凉气。另一边,少女的眉眼却像吸饱了露水的嫩芽,在窗影里疯长,鲜活得几乎要刺痛人的眼。
光下的人行将就木,影中的人茁然生长。
生与死,枯槁与鲜妍,衰败与勃发,就这样被粗暴地束缚在了同一幅画卷里。
这画中人,谁也不愿真个去看。
它呈现出来的此消彼长过于不留情面了。
那生与死的争抢,赤落落地摊在眼前,一个急急地退潮,一个汹汹地涨上来,不留半分余地。
干等着生命在自己眼前一点一滴流尽,无法挽回,这对她来说,实在太过残忍。
看着那具微微起伏的枯瘦身体,她再也受不住了,猛地从地上弹起来,逃也似的跑开,将自己晾在一片了无生气的昏黄里。
眼下该如何?
她看着脚下的影子,有些茫然。
她好像……又只剩一个人了?
恍惚地跑到温府,被门房拦下。
“我要见温小姐!温颜!”她嘶哑地喊着,试图硬闯。
“哪里来的疯子!滚开!”门房嫌恶地皱眉,毫不留情地用力一推。
她本就虚脱,被这大力一搡,整个人向后踉跄几步,重重跌坐在冰冷的石阶下。
目眦欲裂,愤恨烫得她眼睛赤痛,几乎要裂开来。
就在这灼人的红色里,一道清冷素净的素色,突兀地进入了她的眼帘。
她艰难地挣扎着抬起被血污和泪水糊住的脸。
视线,猝不及防地,撞进了一双深潭般的眼眸里。
顾濯。
又是这般,居高临下的。
暮色勾勒出他清隽挺拔的轮廓,一袭素衣纤尘不染。
但此刻,什么男女大防,什么矜持体面,她都顾不上了。
她不管不顾地伸出手,一把攥住了顾濯的衣袖。
那片素净的布料,在她汗湿冰冷的掌心下,瞬间被揉捏得发皱、变形。
“求你……”她仰着脸,声音嘶哑地哀求:“求你……带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