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隐岚始终未阖眼,贪婪地凝视着她轻颤的睫毛,似要将每一瞬都刻进心底。
唇分时,岳珑珈刚一睁眼便撞进他深邃的眸光里。
“夫人不该那般想我……”他嗓音沙哑得厉害,喉结急促滚动了几下,像是把翻涌的情绪生生咽了回去。
见他眼底浮起痛色,岳珑珈心头一紧,慌忙起身环住他脖颈。掌心在他紧绷的脊背上胡乱抚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知道了……”尾音却蓦地发哽。
封隐岚顺势将下巴搁在她颈窝处,在她看不见处唇角微扬。心中暗想“夫人还是最吃这一套。”
然而这偷来的温存尚未品够,便听她小声呢喃:“其实…也怨你什么都不同我说……”
他渐渐敛起笑意,轻轻将人推开半臂距离:“夫人,此行是为清算旧债。”拇指抚过她蹙起的眉心,“夫人且在娘家安心住着,事毕我自当……”顿了顿,“将所有事尽数说与你听。”
岳珑珈眸光微动,正欲细问,却见封隐岚忽地执起她的手腕,拇指指尖在她手腕内侧轻轻一划:“夫人那日说要与我互系五彩线的,可还作数?”
她呼吸一滞,想起那日自己怒极时将剩下的丝线全扔进灶膛的模样。火舌卷过五彩丝线的场景犹在眼前,此刻倒叫她耳根发烫:“那日。。。那日气糊涂了,线都烧了。。。”声音越说越低,又急急抬眸,“明年!明年定给夫君系上最好的。”
封隐岚眼睫低垂,唇角仍噙着笑,却掩不住眸中一闪而过的黯然:“好。”他轻轻摩挲着她空荡荡的腕间,“等明年罢。”
岳珑珈踏入绸缎庄时,檀木香混着新染的绸缎气息扑面而来。店内伙计正为客人展开一匹雨过天青色的软烟罗,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布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岳掌柜近来生意可好?”她故意压着嗓子,指尖在黄花梨柜台上轻轻一叩。
岳老夫人从账本中抬头,眼角笑纹顿时舒展开:“哟,我当是谁呢。”
岳珑珈绕到柜台后,亲昵地挽住母亲手臂:“端阳安康,娘,我给您带了粽子。。。”话未说完,小桃就捧着青竹食盒凑上来:“老夫人不知,这粽子还是夫人和姑爷一起包的呢!”
“小桃!别提他。”岳珑珈耳尖微红。
岳老夫人眯着眼打量女儿:“怎么?是小夫妻俩吵架了?还是娘给的枸杞不见效?”
“娘!”岳珑珈恼羞着撒开岳老夫人的胳膊说道:“我们。。。我们是吵架了,但已经把话说开和好了!就是。。。”她捋着一绺青丝,“就是暂时不想提他。”
“好好好,不提他。”岳老夫人笑着朝伙计招手,“把小姐带来的门挂挂到门口去。”转头又捏了捏女儿的脸颊道:“珈儿想吃什么?娘给你做。”
岳珑珈忙摁住娘亲的手:“改日吧,娘,我还得去婆母那儿送粽子呢。”
岳老夫人点点头:“是该去的,路上当心些。”
出了绸缎庄,岳珑珈带着小桃往雪韵轩走去。五月的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照得人微微发汗。小桃抱着食盒跟在后面,时不时偷瞄自家夫人的神色。
雪韵轩内茶香袅袅,岳珑珈穿过前厅来到后院,远远便瞧见珣阳正低头为璟秋系五彩绳。那专注的模样让她心头微涩,转念想起自己与夫君已然和好,唇角又不由扬起。
她蹑手蹑脚凑近,突然出声:“做什么呢?”惊得璟秋慌忙将手背到身后,五彩绳的绳头还在腕间轻晃。
珣阳尴尬一笑,挠着头说道:“璟秋姑娘思念亡母,我不过是多安慰安慰她罢了。”话音刚落,岳珑珈已眯起眼睛:“哦~原来师兄这般体贴,我还是头次见…”
“岳姑娘!”璟秋急得去推她,“师父等您半天了,我们快进去吧。”指尖还缠着半截未系好的彩绳。
步入内室,小桃恭敬地将粽子和艾草门挂呈上,老掌门含笑接过,随手搁在案几上。
“好徒儿,”老掌门轻捻银须,“此次任务,可想好如何着手?”
岳珑珈胸有成竹:“弟子打算扮作杂役混入,再见机行事。”
“唔。。。”老掌门指节轻叩茶盏,“潜伏确是你的长处。不过。。。”他忽然压低声音,“铁鲸帮近来大肆招兵买马,若杂役不成,或可试试女扮男装。”
岳珑珈蹙眉:“可弟子这身形。。。”她比了比自己的个头,“还有这嗓音如何扮得了男人?”
师父轻抚长须,摇头笑道:“铁鲸帮专事水运劫掠,多在船舱内周旋,何需彪形大汉?至于声线。。。”目光转向璟秋,意味深长地顿了顿,“璟秋,你可会调制变声的药方?”
璟秋闻言瞳孔微张,随即会意——这是她留下的契机!当即抱拳:“璟秋识得一方,可使人嗓音暂时变得粗犷,还请掌门准许我一试。”
“好!”师父微微颔首,“珣阳,你带着璟秋去储药间,哪里药材齐全,若能事成,便准你留下。”
岳珑珈忍不住上前一步,拉着璟秋的胳膊道:“璟秋快去!我信你能成!”
珣阳领着璟秋往西厢房走去,不多时,璟秋便捧着一碗棕褐色的汤药回来。碗中药汁浓稠,散发着苦涩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