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以言看着许妄慌不择路地闯了出去,并没有立马跟上,而是在房间里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他身上有许多枷锁,很多话无法直接说出口。
以至于被许妄逼问时,内心情绪千丝万缕,表达的出来的不过万分之一。听以言明白,有话不直说、欺骗,都是一种很容易让人生气的行为。
要让她生气吗?
比起违背枷锁带来的反噬,他更在乎许妄的想法。听以言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转瞬,不知道又想到什么,笑容变成了自嘲。
确实,他也必须在乎许妄的想法,不顾疼不顾痛地在乎。身上的枷锁给了他怜惜的心,却也封住了他的嘴,让他一辈子也说不出。
听以言重新抬头往屋外看去,门外的寒风将门吹闭,阻挡了他的视线。听以言下意识皱眉,察觉到后,不敢信地用手抚上眉间,眉却越皱越深,心中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也越来越浓。
算了,听以言不再执着,推开门,走出去,在心中释然想,有什么好诧异的,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从遇见的第一眼起,这自始自终都是一道命中注定的劫。是他的劫,但不是她的。
听以言出了门一眼便看见蹲在山腰间的许妄,她面前原本应该是一块种满仙草的田地,不过早在岁月回转间变成了一片荒芜。许妄安静地盯着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以言一动便觉得心痛,只是单纯的痛,倒还能忍。这枷锁矛盾得很,既想要听以言对许妄好,又不想坦诚相待。这枷锁带得久了,也不是第一次生出逆反的想法,可之前的所有加起来也没又今天这一次强烈。
许妄略显孤寂的背影,越发刺眼,落在听以言眼中成了,失色天地中唯一的色彩。他曾经深恶痛绝的,如今爱而不得。
不知什么时候,听以言已经来到许妄身后,连听以言自己也没意识到,回过神时,眼前之人也失色了,只有枷锁反噬带来的痛,痛至骨髓,再怎么也忘不掉了。
许妄察觉到光被挡住,回头看去,看见听以言站在身后,他的气质与往日有些不同,显得更加……悲痛?不过转瞬即逝,等许妄想一探究竟时,他已经恢复成那副笑不达眼底的模样。
他这是怎么了?许妄在心里想。
没等许妄开口说话,听以言牵着许妄的手,将他手里拿着的东西,放到许妄手里。许妄抬起手看,一眼便认出来,这是一株她只在书上见过的仙草,是她最初便带回山上种下,却一直到万物毁灭都没有种出来的那一株。
许妄眼眶微红,握紧了手中的仙草,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抬头,依旧是笑着的,却带了点苦,“不是没有种出来吗?”
“种出来了,在大火的前一刻。”
听以言的声音很轻,当日烈火焚烧的滋味他没体验过,如今钻心蚀骨的痛也应该差不多。心中突然出现一个声音——自作自受。他带着目的来千秋宗,不该管的事,一律不该在意。
在他鬼使神差地将那株仙草小心带走时,他就已经万劫不复了。真正将这株仙草交给她后,听以言反倒松了口气。什么该不该管的,什么枷锁,都见鬼去吧。
即使痛到不能呼吸,听以言也在心里想,他会一直帮她的。
许妄缓过来后,知道听以言是在安慰自己,心里暖暖的,但还是气不过他之前装不认识自己,给了他一拳,说:“现在不装不认识了?”
听以言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重复许妄的名字,以期能缓解疼痛,突然被打了一下,回神之际,意识依旧不够清醒,看着眼前的许妄,下意识把心里想的话说了出来,“我会一直帮你的。”
他的话虽是脱口而出,却并不显得随意,反而有几分剖心的严肃。
许妄正等着他的答案,这突如其来的话,也搅乱了她的思绪,有些不明所以,又抬头去看听以言,他今天喝酒了?
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听以言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仿佛风吹便倒,许妄说话仿佛也听不见,只有叫他名字时,眼神才清醒片刻,他抓住许妄的手,就像抓住救命的甘霖。用猩红的眼描摹着许妄的脸,只有看着她的那一刻,内心叫嚣着奔腾的痛苦,才终于得以止息。
说到底不是第一次见听以言发疯了,许妄没被吓着,甚至还有空关心他,不过她到底不是大夫,也瞧不出听以言到底怎么了。若是流血还好,止血就行,他如今这样,许妄没办法,只好握住他的手。
过了不知道多久,许妄听见听以言轻轻地喊了她的名字,“嗯,我在。”
听以言眼神清明地看着许妄,想来应该已经恢复了,许妄伸手帮他移开眼前的碎发。
“你这是怎么了?”
“陈年旧疾了。”听以言罕见地没有笑着和许妄说话,落在许妄眼里,到显得有几分可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