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芜盈暗中皱了皱眉,这次裴府内部的严密看守与上次来裴府少有人烟形成鲜明对比。
真不知是外界风波已经紧张到这个地步,还是裴瑜刻意为之,她暂时不可知。
这次短暂的放风,也让她更清晰地认识到她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制在这个小院内,且一举一动都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裴瑜似乎很忙,经常见不到他的身影,所以才会露出这样多的破绽让她发现。
可尽管如此,逃跑仍然难如登天。
但她并未绝望,反而更冷静地记下所有细节。守卫换班的大致时间点、回廊拐角视线可能的盲区、假山后的小片阴影。
回房途中,经过小院角落一丛茂密的翠竹时,一阵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谢芜盈目光无意扫过竹丛根部,一个半掩在泥土和落叶下的、不起眼的物件吸引了她的注意。
一枚极其熟悉的、小巧的青铜腰扣!
样式古朴,边缘有细微的划痕。
这分明是她兄长的贴身之物。
兄长谢恒性情刚直,不喜奢华,常年佩戴的便是这种式样简单的青铜腰扣。
这枚扣子怎会出现在摄政王府、而且是这个软禁她的小院角落?!
谢芜盈心脏狂跳,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瞬间联想到裴瑜关于兄长在宫中的说辞。是兄长曾来过这里?被带来过?还是……更坏的可能?她不敢深想。
巨大的震惊和恐惧攫住了她,谢芜盈强作镇定,装作被风吹得踉跄,身体微微向竹丛倾斜,用宽大的袖子做掩护,迅速而隐蔽地将那枚冰冷的青铜腰扣攥入手心。
这个动作几乎耗尽了她病后虚弱的力气和所有的勇气。
她直起身,脸色比刚才更苍白了几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小姐?您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春花立刻扶住她,关切地问,目光却带着审视扫过她刚才停留的地方。
秋月也紧张地盯着她苍白的脸。
“没事,”谢芜盈声音微颤,努力挤出一点虚弱的笑容,“只是站久了有些头晕罢了。回去吧。”
她紧紧攥着袖中的腰扣,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她或许该乐观一点,这或许是兄长留给她的线索也未必。
她不敢再看那竹丛,也不敢深究春花秋月目光中的探究,只想立刻回到那个相对封闭的房间,消化这惊心动魄的发现。
谢芜盈在丫鬟的搀扶下,一步步走回房间。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显得格外单薄脆弱。
她袖中紧握着那枚冰冷的青铜腰扣,心中翻江倒海。前路迷雾重重,危机四伏,她孤立无援,却不得不在这龙潭虎穴中,独自寻找那一线渺茫的生机。
下一步,该如何走?
——
与此同时,重重宫阙深处,被严密“保护”起来的谢恒,正面临着一场无声的对峙。
他所在之处并非真正的囚牢,而是一处布置得颇为雅致清净的宫室,位于内廷较为偏僻的一角。
窗外绿竹掩映,室内燃着上好的沉水香,几案上甚至还摆放着几卷他平日爱读的兵书。
然而,这雅致之下是密不透风的禁锢。门口日夜轮换的侍卫如同铁铸的门神,窗户皆被特殊加固过,精巧的机关锁从外面牢牢锁死,连只飞鸟也难以悄然出入。
这里更像是专门为他打造的监狱。
谢恒坐在临窗的棋枰前,却无心看那纵横交错的纹路。
他浓黑的剑眉紧锁,手指无意识地在光滑的棋子上摩挲着,感受着指腹因长年握刀剑而生出的薄茧带来粗糙的触感。
他面前,端坐着一个少年。
少年身着明黄色的龙袍,不过十二三岁的年纪,身形尚显单薄,面容带着这个年纪特有的清秀,甚至有些稚气未脱。
但那双眼睛,却有着远超年龄的沉静和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
他便是当今天子,宋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