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芜盈也想起来这件事,那时裴府大而空荡,连个伺候的丫环小厮都找不见,活像个没人居住的空壳府邸。如今人倒是多了,处处都是巡逻的侍卫,换班规律,却反而比之前更让人觉得压抑了。
“裴哥哥又取笑我。”谢芜盈脚步一顿,回身嗔了裴瑜一眼,“这些日子待在裴府,出门都成了奢望,闲得发慌,可不就只能府里瞎逛。”
裴瑜长腿一迈便走到她身侧,与她并肩,语气不容置疑,“外面危险。”
又是这套说辞。自那日被绑架,她一直住在裴府,算上病着的时日,都半月有余了。锦衣坊的账本也看不着,兄长也杳无音信,那日在草里捡到的腰扣像块冰冷的石头压在心头,让她坐立难安。
谢芜盈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翻涌的情绪,没再接话。
裴瑜看出她心中失落,又道,“今夜回来,是为带你去个地方。”
“何处?”谢芜盈心头一跳。谢府的火烧得那样大,加之宫中异变,裴瑜应该来不及修缮完成才是。
“不是谢府,”裴瑜看穿她心中所想,解释道,“明日便是最后一日,我与你兄长里应外合,将逆贼围困宫外。我府上地址已然暴露,怕那逆贼临死反扑。为保你安全,今夜我会命人带你前往郊别院。”
他说这话时的神色格外凝重,听得谢芜盈也紧张起来。不知何时,两人已走到池亭边。
月色倾洒在湖水里,泛起波光粼粼。
天色已经暗下来,好在有小厮提前点了道路两侧的灯笼,两步一盏,落脚的池亭更是夸张得立着四处高挺的宫灯,照得周围格外亮。
裴瑜低头看着她,目光沉沉。
谢芜盈抬眼,迎上他专注的视线,声音放得又轻又缓:“郊外别院?裴哥哥安排得真是周全。”
裴瑜微微俯身,靠近了些,独属于他的凛冽气息拂过她的额发,“待事情告一段落,我便接你回来。你说的那些事,我也会替你一一查明。好不好?”
他很少用这样柔和的语气说话,几乎算得上在哄她了。
谢芜盈心尖像是被羽毛轻轻扫过,涌起一股别样情绪。
明知他显露的温柔只是想让自己放松警惕,但看着他眼底的疲惫,想着他这些日子表面上的无微不至,她终究还是压下翻腾的心绪,扬起一个温顺乖巧的笑。
“嗯。我等你。”
重新走回谢芜盈暂居的小院,春花秋月已将她本就不多的行李收拾妥当,预备出发。
裴府后门停靠着一辆不太起眼的马车,裴瑜亲自送她至车前。看着她弯腰钻进车厢,才转身离开,步履匆匆,似乎还有急事要忙。
随行的还有侍卫,为了避免过于招摇引人注意,只留了一个身手最好的扮作车夫,其余的都隐在夜色里,无声地护送谢芜盈去往郊外。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轱辘声。车厢内光线昏暗,谢芜盈端坐着,指尖无意识地将一方丝帕在食指上打圈缠绕,心里有点紧张。
秋月往她身边凑了凑,贴着她的肩膀道:“小姐,不要怕,裴大人都安排好了。”
春花秋月分明是自己府里长大的丫环,与裴瑜应该称不上熟悉才对,短短半月,一口一个裴大人,已然无比信任了。
谢芜盈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里扫过秋月温顺的脸,又落在稍远些、正掀帘一角好奇向外张望的春花身上。
她心下一沉,面上却不动声色,将春花唤过来,“凑近些,我有话要说。”
春花依言凑近。
谢芜盈的目光在两人脸上缓缓扫过,声音压得极低。
“如若,我不想去裴瑜的郊外别院,而是想去别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