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事情,慕容徽不是第一次做了。
她又急又气,兴许是内心始终不愿意相信天真纯良的女儿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所以将所有的过错都推到了慕容徽身上,觉得自己是看错他了。
要不是他指使的,谢崚为什么只是逼她,而不是逼慕容徽?
谢崚叹了口气,一句话打断了谢鸢的怒火,“娘亲,与爹爹无关,这件事,是我策划的。”
她抬起下颌,雪白的脖颈修长,目光如水般落在谢鸢身上,瞬间盈满了悲伤,“娘,你还是信不过爹爹。”
因为信不过,所以在出事的时候第一时间怀疑他。
这次是这样,下一次可能也会是这样,他们怎么可能和好呀?
“虽然你们口口声声说和好了,可是你们身份悬殊,只要你们还分属两国,那就是敌对的,你们即便和好了,也随时都有可能决裂,到时候,你们让我怎么办?你们没办法彻底交心,永远。”
谢崚咬着牙,“永远”两个字,她说得特别狠。
谢鸢一时语塞。
慕容徽忽然想起了,太医们常说谢崚有心病,她害怕恐惧亲人相斗,她的病好不了,即便他和谢鸢已经和好,她也还是在疑神疑鬼,总是思量最坏的那种可能。
她膝行两步,拉住了谢鸢的胳膊,似病态地求着谢鸢,或者说,也不全是求,“扬州兵八万,荆州兵十余万,扬州新任刺史曹不敏是我的人,内廷禁军已经被更换,娘,你没有胜算,求你退位好不好,我一定会照顾好楚国和燕国……只要你们退位,我一定会照顾好两国百姓,求你了!”
谢鸢听着她的话,桃花眼眸中茫然无措,她和谢崚分开的时间太长了,实在不敢相信,自己女儿居然会为皇位逼宫自己的母亲。
忽而间,她抬起手,广袖扬动了灰尘。
谢崚没有躲开,只是下意识闭上眼睛,想象中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谢鸢没有扇她,巴掌轻轻地摸在了她的脸上。
谢鸢温和抚摸她的脸颊,眼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阿崚,不要再说了。”
“不要再说了。”
谢崚推开她,突然间往后退了许多步,拔出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谢鸢顿时慌了,“阿崚,你不要冲动!”
谢崚瞪大了眼睛:“阿娘,你要是不愿意,我这就死在你的面前,反正我这些年一直生活在痛苦中,我害怕,我这些年来没有一天不在害怕,你们从来都不会听我的话,从来不会正视我的请求。”
豆大的眼泪从她眼角砸落,“阿娘,与其痛苦的活着,我倒不如死了!”
她声嘶力竭地喊着,谢鸢想朝她走过去,她忽而嘶吼,“不要靠近我!”
刀离她的脖子更近了一些,鲜血流淌下来,谢鸢想起了周墨的话,她的旧伤还会复发,停了下来。
谢鸢身子缓缓瘫软下去,重叠的裙摆在地上层层叠叠,她握起了那张白纸,喃喃道:“阿崚,是不是娘写了,你就不会伤害自己了?”
泪水落在谢崚的鼻尖,她重重地点了点头。
……
宣室殿外,苏蘅止和曹不敏守着大门。
曹不敏等得有些无聊,缓缓凑近苏蘅止,“郎君啊,你说殿下一个人到底行不行,你要不进去看看?”
苏蘅止正心烦着,他本来是想要陪着谢崚的,谢崚却说她自己一个人可以应付,将他留在了外面。
终于,不久后,谢崚捧着谢鸢亲笔写下的退位诏书走了出来。
苏蘅止心想这是成了,和曹不敏跑上前去,搀扶着谢崚。
出门的时候,她看了慕容徽一眼。
慕容徽心有所感,“我也要吗?”
谢崚摇了摇头,她的泪水已经干了,露出了一丝微笑,“爹爹不需要。”
“因为我,已经是燕国的君主了。”
谢崚握住了苏蘅止的手,他和曹不敏一左一右站在她的身侧,一个尚且是十多岁出头的少年,另一个也不过二十左右,都还年轻。
阳光照在他们身上,暖意融融,“爹爹,阿娘,现在是我们的时代了。”
谢鸢和慕容徽对视一眼,不久前他们还因为谢崚的伤势而痛哭流涕,现在他们两个连哭都哭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