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积月累。”乌雅冷笑道,“一寸寸地从皮肉骨髓里往外驱赶这些毒虫,隔几日就清一些,先把最容易扩散、藏匿在腹脐、腿股间脉门附近的巢清理干净,至少能延缓其攀附心脉之速。”
“但这法子,就怕宿主会等不了。”
沈歌听闻,暗自感叹一声乌雅的狡诈,给她的两个选择,听起来不过是两败俱伤,要么需要她能顺利躲避那些速度奇快的蛊虫,要么需要裴谳在这些恶心虫子的攻击下多活些时日。
沈歌瞄向了裴谳裸露的腹部,她手里的尖刃不自觉地颤动着,咬了咬牙,沈歌将尖刀淋上了酒,又放在火上烤了烤,随即她挥刀而下。
“呃!”裴谳没忍住那疼痛,又是一声闷哼,今日若将那些蛊虫一网打尽可是不易,“选后者,我还挺得住!”
乌雅前者的策略,明显既需要他忍住所有蛊虫倾巢而出的痛苦,又需要沈歌可以完美躲避那群蛊虫。
可沈歌却没应他的话,裴谳腹部大量蛊虫被拽出之时,终究是不争气地晕了过去。
一缕寒风穿帷而入,裴谳再睁开眼,只觉得身上身下都裹满了柔软毛毯,他余光看了眼四周,结合这周围装饰和身下轻微颠簸,基本可以断定,此刻他是在一驾马车之上,裴谳浑身上下有许多处都还疼得厉害,他朦胧间轻哼了一声。
惹得坐在一旁候命的填海急忙来看,见到裴谳醒了,填海十分惊喜,喜形于色。
“殿下!您终于醒了!”
裴谳却虚弱的很,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有气无力地说着,“水……”
裴谳浑身灼痛,腹中更是空荡得发慌。
他被托扶着才艰难地就着牛皮水囊大口吞咽起来,温润的水流滑过灼痛的喉咙,稍稍滋润了干涸枯竭的身体,也勉强唤回些许气力,他赶紧问起填海现下情况。
他强撑着,声音嘶哑地询问:“我昏迷了几日?”
“整整两日两夜了,殿下!”填海脸上还是难掩喜色。“沈将军将您从鬼门关抢回后,现下正护送咱们连夜拔营撤往朔野……。”
“两日两夜?”裴谳朦胧地重复着这四个字。似乎对于自己昏迷如此之久感到疑惑,又带着劫后余生的恍惚。
记忆如同撕碎的零星帛片,混乱闪回。他只记得最后是满屋子的火光,还有……冰冷的刀刃刺入身体的剧痛。那痛楚仿佛烙印在骨髓里,此刻仍在四肢百骸叫嚣。
“沈将军……”裴谳艰难地吐出这个名字,说出这个名字时,带来一阵闷痛,“她……如何了?”
“将军?无性命之忧!”填海连忙答道,声音却低了几分,“只是……为了护住殿下,为殿下解毒,将军也受了重伤。”
裴谳的心猛地一沉,一股愧疚感尤然而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试图抬手想撑起身子坐起来些,却引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冷汗瞬间浸湿了额角,眼前阵阵发黑。
“殿下不可妄动!”移山也在一旁,急得声音都变了调,慌忙按住他,“您伤得太重,尤其是肋下那一刀,离心肺只差毫厘!军医再三叮嘱,必须静养!”
裴谳急促地喘息着,“沈将军现下在哪?可在车帐外?”
移山将他身上毯子又仔仔细细地披好,才摇了摇头,“那日……”
移山娓娓道来那日裴谳昏迷之后之事。“沈将军在你晕倒之后,当机立断,没听殿下的意见,选后者,而是要将殿□□内蛊虫一举铲除!”
“那日当真是九死一生,殿下身体里的蛊虫太多,好在心脉一侧还尚且被药封着,没有受到蛊虫侵袭。沈将军也当真是刀法了得,才真可以将那些蛊虫一一铲除,自己也没被感染。”
“可就在为殿下解完蛊毒的一个时辰后,日逐王所派近三千精锐竟绕路我军后方,仿佛是早就知道我军中地形一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攻向了牢狱。”
“将军顶着手臂的伤就上了战场,据说那日以一当百,以一己之力,灭了敌军近百!”
移山说着,语气高昂起来,对于沈歌的敬佩之意已经溢于言表。
“这才让精锐未能得逞,巫女和阿鲁少将都还被沈将军牢牢看管在手底下!”
填海看着裴谳紧皱的眉头,赶紧缓和了些语气,“之后时局暂时稳定下来,沈将军就赶紧派回来的铁骑和她的亲卫护送殿下回朔野养伤!”
“此番日逐王恐怕依旧贼心不死,现下敕川估计还是要有一战。”
裴谳叹了口气,虽然身上疼痛,但那股麻痒难耐,冷热不知的痛苦似乎已经淡去了不少。
他从前看的那群庸医,一个两个困在皇室宫帷里,怕是连真正的蛊虫都未见过!自然也不会知道他这毒的真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