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挥舞着手臂,企图接住更多的圣花,企图能让神祇低眉垂怜,只望一眼。
但她只是降临人间就已经是对世人最大的恩赐了,哪里还会驻足施舍哪怕一个眼神呢。
当天女的头颅游至广场正上方,她却做出了一个让数万人屏住呼吸的举动。
她缓慢地垂下了头,带着一股庄严之力瞬间使一切喧嚣静止,将整个身躯降低了高度,天女的气息是冰冷的,像是从经过亿万年才能形成的冰川底下而来,她在蚂蚁一般渺小脆弱的人群中选中了看上去最呆最不虔诚的夏烛,用那双包含一切却又看不出任何感情的眼睛凝视她。
夏烛只觉得天女的脸庞巨物一般向自己倾压过来,吸收了一切光线甚至是氧气,这段对视在昏暗和窒息中仿佛持续了很久,但又转瞬即逝。
夏烛搞不清楚眼前的状况只能反盯着她,抽出时间思考自己是否有她的一根睫毛那么高。
最后,天女支起身体,收回视线,轻轻抬起一只手臂,优雅地在高空中划出一段弧线,然后对着世界的尽头伸出了一根手指。
夏烛茫然地转过身,顺着巨大天女所指的方向看去。
那里是,西方。
她再次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无比舒适的大床上。
被褥和床单都像棉花一样柔软洁白,身体只会深深地往下陷,直到一切疲惫都消失殆尽。
金色的阳光透过左侧的落地窗投射在夏烛的身上,带着温暖地味道再次营造一种无与伦比的安逸。
房间的装修偏向于极简,一切似乎都是白色的,利落的,线条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当然了夏烛不会在意这些,她简单地对此场景做出了点评。
大,亮,要很多钱。
那种现代感对于夏烛来说是有些冲击的,以至于她光着脚迷迷糊糊地下了床,在整个房子精神恍惚地游走了一圈。
除了有落地窗的大卧室,还有一个三面落地窗的大客厅,以及书房厨房餐厅,通通很大!
夏烛呆住了,她找遍了大房子的每个角落,没有风眠,没有风枫也没有她的小鸟!
她沮丧地怀疑自己是不是跳错水坑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许是和上一个梦境一样,她们虽然不在一起,但也会在同一栋建筑里,于是夏烛挪到落地窗边,向下看去。
腿软。
只有腿软。
车如流水马如龙,人是什么,是像长在城市这张脸上的一粒毛孔,她所在的房间应该有一百层那么高,整个城市尽收眼底,悬日就在头顶,所以阳光灿烂无比,所以她从床上下来的时候甚至有种头重脚轻的失重感。
也就是说,这个梦境的世界地图,至少有整个纽约那么大。
夏烛双眼无神地望着楼下相对矮一些的塔楼,哥特式的尖顶直指苍穹,七条大街汇集于中心广场,人潮汹涌。
她不仅入梦后急速做了一个跟这里分毫不差的梦,还和风枫她们失去联系了。
夏烛花了五分钟接受了这个现实,好在她的背包就在醒来的那张床上,里面的东西一样不少包括她最心爱的小剑。翻找的时候突然找到了自己的直板机,想起来她原来是个现代人,可是拿起来一看,才想起自己不仅没有风枫的任何联系方式,而手机在这里除了显示某年某月32号以外根本没有卫星信号。
怪不得从来没见过风枫风眠使用手机,看来现实中的通讯设备在梦里根本不起作用。
所以她干脆再次参观起这个房间,不知道这里是否与魉有什么关系。
如果有的话,魉也许是个洁癖,在她参观书房之间,夏烛还这么猜想。
直到她打开书房的大门。
这间房里的窗帘被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一线光从窗帘缝隙中透出,只是大致轮廓,就知道这里必定混乱无比。夏烛在墙上摸索到开关,打开电灯,满地的书籍笔记和一些奇怪的登山工具,房间里有两面墙的通顶书架,摆满了闻起来就比较古老的书,还有好些被玻璃罩关起来的岩石标本,书桌旁的小凳上甚至有一碟没吃完的饼干,一杯冷掉的咖啡。
看来魉不是什么洁癖,只是她的生活似乎只存在于这间书房。
夏烛跳过地上堆积的杂物,来到书桌边,这里更是没处下手,被翻开的书页,看不懂的笔记,以及一堆陈年旧报纸高高堆在一边。
眼花缭乱,她只好将视线转移到电脑屏幕上贴满的便签条。
夏烛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她的头又开始疼起来,眼皮狂跳。
不仅是便签条,随手翻开的厚厚笔记里,密密麻麻写满的,都是她的字迹。
她将手边的笔记翻到第一页,书扉上一本正经地写着主人的名字。
“夏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