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如大军般飘到了姑射山的上方,远远望过去,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一种颜色,那就是绝望的灰。
姜溯站在残破的屋顶上,手指深深掐入砖石缝隙。
远处的地平线上,黑潮如海浪般翻涌而来,那是数以万计的妖物大军。而在最前方,一个熟悉的身影踏空而行,银发在风中狂舞。
“是廿十二……”姜溯的喉咙发紧。
身旁的陆沉舟鳞片覆盖的面容上看不出表情,但竖瞳紧缩成一条细线。“他竟然亲自来了,这应该就是最后的决战了。”
玄天宗剩余的弟子们聚集在广场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恐惧与决绝。三天前还有上千人的宗门,如今只剩下不到两百人。
“列阵!”大长老的声音嘶哑如破锣,却依然坚定。
姜溯看着那些颤抖着举起武器的年轻面孔,最小的不过十三四岁。她的胸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呼吸都变得困难。
“我们赢不了的。”陆沉舟突然低声道,“除非……以智取胜!”
“你想怎么做?”
他没有正面回答姜溯的问题,只是展开那双暗红色的翅膀,鳞片在微弱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跟我来。”
他们降落在主峰最高处的观星台上。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战场,也能清楚看到廿十二越来越近的身影。他穿着一袭纯白长袍,与周围污浊的黑形成鲜明对比,仿佛一朵开在腐尸上的白花。
“他好像在笑。”姜溯浑身发冷。
廿十二确实在笑,那种胜券在握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他抬手间,一道黑光如利箭般射向护山大阵最后的屏障,本就摇摇欲坠的光幕顿时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他的银发如雪般垂落,白袍无风自动。他唇角含笑,眼底却冷得像淬了毒的刀锋,额间的圆月印记闪烁着妖异的红光。
“我的小蛇,”他嗓音轻柔得可怕,却让姜溯脊背发寒,“闹够了,就该回家了。”
陆沉舟的竖瞳骤然收缩,浑身鳞片微微竖起,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嘶鸣:“你到底想要什么?”
廿十二轻笑一声,指尖轻轻一抬,妖潮瞬间静止,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压制。他缓步上前,目光玩味地扫过姜溯,最终落在陆沉舟身上。
“你还没发现吗?”廿十二的声音忽然变得温柔,像在哄一个不听话的孩子,“我们之间的命,早就连在一块了。”
姜溯心头一震,下意识攥紧陆沉舟的衣袖,厉声问道:“什么意思?”
“小姑娘还不明白?”
廿十二转向她,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三百年前,我为了让他活下来,在他体内种下了同生咒。”他抬起手,指尖凝聚一缕暗红色的妖气,“只要我不死,他就不会死。”
陆沉舟猛地一震,瞳孔骤缩:“你说什么?”
“呵……”廿十二的笑容愈发阴冷,“当年你吞了我一半妖元,本该爆体而亡,是我用同生咒保住了你的命。”他缓步上前,白袍拖过染血的地面,“现在,我们生死相连,你杀不了我,我也杀不了你。”
姜溯浑身发冷,终于明白为什么廿十二一直执着于活捉陆沉舟,因为他根本就杀不了他!
“所以……”陆沉舟的声音低沉至极,带着压抑的怒意,“你费尽心思,就是为了让我自愿跟你走?”
“不错。”
廿十二摊开双手,笑容诡谲,“只要你愿意归顺,与我一同完成血脉置换,这天下,便是妖族的天下!到时候,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包括……”
他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姜溯,“你面前的这个人类小姑娘。”
陆沉舟死死盯着廿十二,忽然开口:“如果我死了呢?”
空气骤然凝固。
廿十二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慌乱。
陆沉舟缓缓转头,看向姜溯,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溯溯……”他低低唤了一声,嗓音沙哑,却带着决绝。
姜溯眼眶发红,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她忽然明白了,陆沉舟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不!”廿十二终于变了脸色,厉声喝道,“你疯了,不要命了?”
陆沉舟却笑了,笑容里带着解脱般的释然:“我就是疯了,那又如何?”
陆沉舟的身体开始发光,金色的裂纹从他心口向四周蔓延。姜溯死死抓着他的手,感觉到他的体温在急速升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