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黑暗中并不宁静。
尖叫声,哭喊声,惨叫声。
像从远处而来,从记忆深处而来,像梦魇一般追逐。
突如其来的瘟疫,家破人亡的底层人,天上亮着红灯的无人机,散发着恶臭的尸骨,大量的、嘈杂的,声音、气味,隔着几道街巷就是光鲜亮丽的红灯区楼宇,夜夜笙歌,而这里却因为人吃人成为地狱,满街鲜血——
红刀霍地睁开眼睛。
头顶是豁了个口的天花板,黯淡的晨间天光落进来,钢筋穿透皲裂的水泥,往下滴落肮脏的锈水。
啪。正中他的脸。
“……”
原来是雨停了。
那记忆里,脸上挨的重击也是错觉吗?
红刀捂着火辣辣的脸起身,这里一切跟他昏迷前一样,是他那个记忆中小时候的家。
床边的椅子上空空如也,四周没有人。
也对,如果林又茉真在这守了他一夜,还有点见鬼。
伤口在生物药剂的作用下已经完全恢复了原样,就是还有些隐隐的疼痛,不过这些痛感对红刀来说都是小菜一碟,甚至还不如脸上的伤来得痛。
毕竟是燃烧寿命换来的效用。
红刀在破屋里兜了一圈——然后在听到不远处头顶传来风声的变化时,他停下来,仰头看去。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流出笑意。
“早上好啊,执刑官。”
红刀轻轻松松翻上屋顶,笑眯眯抬手打招呼。
正值清晨的日初时分。
红灯区的贫民地带房子大多低矮,能看到远处东升的太阳。橘红色灿烂的阳光从远处的天际线散开。
穿着深色制服的少女站在屋顶边缘,风慢慢吹起她垂在腰间的黑发。
她一夜没离开。
林又茉一脚踩着屋顶的边台,半敛着眼,不知道在看什么。
红刀盯了会她的背影,才低下头。
房顶堆满了玻璃、木块、杂物。在瘟疫后,联邦强行将这块区域隔离了三年,后来这里被不怕死的拾荒者扫荡过一遍,到现在,只是老鼠和昆虫的寄居地。
红刀在天台杂物下发现一张照片。
泛黄的旧照,没有任何价值,所以没被拾荒者捡走。上面印着三个人,一个女人,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孩,三个人面黄肌瘦,但难掩貌美。
他看到了,说明执刑官也看到了。
“那是你哥哥?”
林又茉平静的声音顺着风送过来,她没回头。
“双胞胎弟弟。”红刀的目光在照片上扫过,没什么留念,他耸耸肩,
“瘟疫后期食物短缺,我被换给别人当食材,弟弟是更受宠爱的那个,家里的宝贝。后来可能他俩一起死了吧。”
“不过真不理解啊……”红刀摸了摸自己的脸,叹息,“虽然长得一样,但我明显更漂亮,为什么大人都喜欢更小的那个呢?”
“执刑官,你应该理解我吧,听说你也是林家最小的那个——”
忽地,少女转过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
红刀声音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