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马车行到莲花山上,雨竟停了。
太阳从云层后探出头来,将四周照得透亮。
诗会设在一处竹屋行馆内,曲水流觞,正是上巳节登高赋诗的好去处。
韶湘如踏入行馆,看见几位挺拔少年站在一起寒暄。
行馆中央有一方小湖,水波潋滟,清风徐来,衬得这一众俊秀少年愈发赏心悦目。
厅堂中另设了三张藤椅,三位长者正对坐品茗。
居中的紫袍老者两鬓如霜,正是今日行馆的主人——
杜明远,字子瞻,号梅溪先生。
这位昔日的状元郎,本该平步青云,却在官至礼部侍郎时突然致仕,归隐书院教书育人。
二十年间桃李满天下,连今科主考官都是他的门生。
当年他正值壮年,入阁拜相指日可待,却黯然离京。
士林间传言纷纷,有说是得罪了圣上,也有说是厌倦了官场倾轧。
如今时隔十余载,这位大儒应朝廷征召重新出山。
今日这场雅集,明面上是以诗会友,实则是梅溪先生重出士林后的第一次聚会。
前来赴会的少年们,无不是明年春天就要参加春闱的,个个摩拳擦掌,想在这位大儒面前展露才学,混个脸熟。
除却那位杜姓大儒外,左边坐着的是曾名动天下的顽松居士魏咸。
昔日他与北邱国棋圣对弈,一局定江山,却在巅峰时折棋归隐。
右侧则是韶父,当年也是金殿传胪的探花郎,坐在这儿倒是相得益彰。
三人身前围着一众学子,韶湘如正要走过去,忽见另一边廊桥走进来两人——
正是李凛川和肖怜云。
肖怜云穿着与婢女一般的衣衫,想必是方才淋雨后李凛川带她去更换的。
可即便身着丫鬟的衣裳,仍难以掩盖她惊为天人的容貌。
像是感知到了韶湘如的目光,肖怜云朝她看过来,认出这张熟悉的“恶人脸”后,竟吓得往李凛川身后躲去。
李凛川察觉异样,抬头扫来,随即冷哼一声,转身低声安慰身后的佳人。
韶湘如权当没看见,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了一会儿,定位到韶父的位置后,径直走了过去。
李凛川上前向三位长者恭敬行礼,声音清朗:“学生来迟,还望先生们见谅。”
说罢,侧身将身旁的肖怜云引荐给众人。
肖怜云静立在高大挺拔的李凛川身侧,更衬得她身姿如弱柳扶风。
虽然穿着丫鬟的粗布衣衫,但发髻未改,松松绾作慵妆髻,只斜插一支素银簪子,耳垂上缀着两粒小巧的白玉丁香坠子,更添几分清雅。
李凛川只道是路遇的“友人”,下雨湿了衣衫,来避雨的。
众人不由多看了几眼这位站在李大人身旁的女子——
生得确实标致,杏眼樱唇,肤若凝脂。
只是既被李大人称作“友人”,便不是那种可以让他们肆意搭讪的女子了,有李凛川在一旁,无人敢上前搭讪。
反倒是另一位女子,一袭碧色罗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步摇,通身气度不凡,一看便是世家贵女。
只是众人面面相觑,竟一时想不起这是哪家闺秀。
韶湘如见父亲目光投来,立即扬起笑脸,提着裙摆小跑过去:“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