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确实可以支持你走下去。”
“但不要让它支撑你走下去……”
——
今日是岁首,侯府早早就派人来请孟珏去泰安堂与众人守岁。只是贾一从外又递了信儿,孟珏便与张玟打了招呼,叫人套了马往城外赶去。
此事经手人本是张旸,只是如今他正瘫在床上养伤,谢流又刚好回来,于是便由这二人驾车,护送孟珏出城。
谢流这人本就话多,对上贾一这个他看不顺眼的话就更多了。一路上吵吵嚷嚷,直到马车停下才歇了嘴。
孟珏小心翼翼地走下车,手中还捧着一只木盒。谢流上前想要帮忙,可贾一却从后捏住他,摇了摇头。
三人走走停停,好一会儿才走到了路的尽头。月色朦胧中,一人矗立在碑前一动不动,吓了箐兰一大跳。
“娘子!”
孟珏心中了然,她拍拍箐兰的手。
“下去吧。”
箐兰与贺嬷嬷对视一眼,将东西放在地上默默退了下去。清泉散出薄薄温意,连带着山风都温柔了些。竹叶沙沙作响,给这寂静的夜平添了几分躁意。
“明日我便要动身回京。”二人静默良久,还是文骛率先开的口。
孟珏双目紧闭,熟悉的檀香气息,带着辛辣又有些甜腻,让她不由回想到九年前的那个夜晚。不同的是,那时的她满眼惶恐,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恐惧。如今,她跪在墨竹坟前,心中却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平夏那边有消息了。”
文骛瞧了眼跳动的烛光。
“怀州沦陷,李郦不日便要班师回朝。想必不久就会推拓跋玉上位。”
孟珏嗯了一声,望着香烛的目光静如止水。
“还未曾谢过将军。”二人相识至今,难得有这般和颜悦色的情景。一簇焰火倏然划破夜空,光影交错,映曳出彼此心底未及言说的心绪。
她掏出埙置于唇边,低沉的乐音为她辟出一处独立的空间,任何人都不能侵入其中。或许是她身上大氅太过宽大了,文骛望着孟珏,只觉得她又削瘦了些。
“你可以选择不回京。”
原本踌躇在喉的言辞一旦出口,一切便都顺理成章起来。
“我可请官家为你在边北划一块封地,有张家庇佑,你可安心在此做你的永和公主……”
孟珏抬起头,烟花在她的眸中明明灭灭。
文骛止了声。
迟到的歉疚么……
如今她并不需要。
“武威那日以后,将军就不再欠我任何。”
没错,文骛并不欠她什么。
害死墨竹的也并非是他。
“平夏此事过后元气大伤,边北局势将定。将军也可着手准备旁事了。”
九霄玄月,何甘困于枯井?
她要依照墨竹的心愿……
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