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拉着一张脸想,他的靖之去哪儿了。
靖之哪里也没去,就在离他不远的地方,静立风中,与林鸿羽一同眺望南边。
那是青州的方向,是他们去的方向,回的方向。
“我能带爹回家了。”梁安说。
父亲临终前的哽咽犹在耳畔。
“葬我在雁回关外。”
妙妙身边一定很冷,可他这一生,没有办法。
他哽咽了:“告诉你娘,我对不住她。”
纪宛独自守望半生,如今,她的儿子终能把梁守青带回她身边。
和她的夫君,合葬一坟。
青州裁军令刚下,募兵处反倒被挤得水泄不通。
攒动的人头潮水般汹涌,营帐被踩塌了数顶。
“卢将军,卢将军!大事不好啦!兄弟们顶不住了!”逃出来报告的嗓子都喊劈了。
从前的小豆子,现今的卢窦将军一脑门子冷汗。
“这不瞎胡闹吗?现在还去哪儿找仗打,这是裁军还是赶集?”
他甩着手想这一摊子太难管了,想到师父和将军心里一酸,暗骂了两声大喊:“小山哥,麦子哥,快去叫常叔来救命!”
带着双鸭山归顺青州的常震虎拎着马鞭就冲出来了:“他爷爷的,一个有出息的也没有,当年梁绍梁安俩兄弟哪个不比你们强?真是连根毛儿也没学着!”
不料这话捅了马蜂窝,人群顿时炸了锅,往前涌动,纷纷抻着脖子:“我,我我——”
“我是来追随梁大将军的——”
“去你奶奶个腿儿吧!”
场面难以控制,最后一顶军帐也被挤塌了。
几人鼻青脸肿坐在一旁黑脸,眼前突然出现一方素帕。
“去去去,滚蛋!你们这等不守规矩的,谁也进不来!”
眼前的少年不急恼,他认认真真说:“平南将军叫我来的。”
“平南将军?”卢窦一愣。
这尘封多年的称号,让他站起来,上下打量这比他小个几岁的少年人。
“你叫什么名字?”
“小宝。”他说,“京都人士。”
“十年前,平南将军救我一命,说叫我长大来青州,当平南将军的副将呢。”
小豆子眼前闪过,弘文二十七年那场疯马暴动。
眼前是意气风发的将军,抱住孩子一个鹞子翻身,顺势夹紧马腹将人护在身下牢牢伏在马背上,缰绳卷在手里勒青了手掌。
孩子哇哇大哭,在众人惊呼声中梁安拽着缰绳任马扬蹄嘶鸣。
“好小子!不哭就对了,长大来找我当兵,做平南将军的副将!”
他仰头,骄阳为他镀上金边,笑比雁回关外的风更恣意,晃得人睁不开眼,仿佛十年前的少年将军穿越时光而来。
那日的人,已都不在了。
豆子眼含热泪,接过他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