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中闷热,她拿着羽扇给两人扇风。
小婢子忙不迭推脱,实在不敢受此优待。
羽涅道:“反正这车里就咱俩,无人瞧得见,你就别跟我客气。”
“可您现在是……”
“顺和公主……”
车帘外忽地飘来一道沉缓的声线,像是被包裹着寒冰的绸缎,既柔且冷,打断了婢女的话:“前方就是城门了,届时内侍省、各士族家主、文武百官,乃至亲王郡王、长公主们都会在城外迎驾。”
他口吻恭敬,无任何逾越之意,话里话外有那么几分为她着想的蕴意:“望公主时刻谨记如今的身份。若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破绽,这欺君之罪,无人担待得起。”
他说完,鸾舆凤驾中久久不见回音。
顾相执偏眸,冷眼看向层层叠叠的垂帘。
似是没时间跟她耗着,他抬手掀开刺绣帷帐。
但见里头的人,咬着下唇,神情紧绷着,看起来紧张无比。
“公主……”他张口叫她。
羽涅急张拘诸,过了好一会儿,一双宛如千斛明珠的美眸中掺杂着几分局促不安,转而可怜兮兮望着他:“少监,我、我有点儿害怕……”
她此刻有种在小乡村待惯了,马上要进大城市的无措,更别说要和那些王公大臣,皇室宗亲此等人中人攀今览古款款而谈,如今她算是切身体会,何叫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
有道是“命悬一线”,她现时可不就是命悬一线,要是被人看出她是个冒牌货,不过是个替身,她岂不是要横尸当场。
他虽已在回来的路上,告诉过她,宫中无人知晓顺和公主容貌,亦无人跟她有过接触,只要她谨慎为之,其余人不会发现端倪。
可话是这么一说,但真等到要面对之时,她仍胆惊心颤惶惶不安。
顾相执向来最会识人,看得出她不是装出来的。
他放下帷帐,目光遥望着城门。隐隐约约似能看到幡旗猎猎,华盖如云,流离烂漫。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唯有‘适应’,方能转危为安。”
留下这句话后,他骑马向队伍最前方走去。
一听他就这么走了,羽涅伸手想要阻拦,却被身边的婢女拦了下来,再次嘱咐她此时的身份。
并道:“公主放心,你帮我主,婢子定也会帮你。”
她眼神坚定,透着要与她荣辱与共,为她上刀山下火海的决然。
羽涅望着她,深知自己此番进建安肩负的不只自己一人性命,还包括众多僧人、宫女的命。
一旦替身的事情暴露,连坐的将会是成十上百的人命,她必须做好万全准备,迎接这一切。
“翠微……”她满心感激,叫着婢女的名字:“幸好有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