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当面这样说,顾相执那副冷然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他端起茶杯,茶盖在杯沿轻拨:“人话与否,公主听得懂就行,微臣的忠告,殿下最好记在心上。若是当作耳旁风,只怕到时候,连具全尸都寻不着。”
羽涅一听这话,心中倒也不恼,她突然重新坐着身子,娇声娇气开口:“哎呀顾少监,人家胆子小,您这样说话,吓死人了啦。”说着还夸张拍了拍胸口。
顾相执手中动作一顿,并未转眸瞧她。
羽涅见状,眼底闪过一抹狡黠。她慢悠悠踱步到顾相执身侧,故意将团扇掩在唇边,拖长了声调:“方才不过是句玩笑话,少监大人有大量,莫要生气。”
见他依旧冷着脸,她忽然倾身向前,在恰到好处的距离停下:“您这般大人物,总不会真同我这个小女子置气吧?”
她故意将身子前倾,发间的步摇几乎要蹭到他的肩头。顾相执身形明显一僵,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避了避。
羽涅看在眼里,心中暗笑,反而又凑近了些:“那我给您斟茶赔个不是。您若是还生气,那我可要日日来烦您了。”说着,她欲从他手中拿过茶杯。
谁知,不等她的手触碰到杯沿。他一个侧身,终于转眸看她:“不必。”
她可没想这么轻易放过他,作势要去够那茶盏:“少监大人这般小气,连杯茶都不让人碰。”
羽涅步步紧逼,案后能坐的地方就那么大,饶是顾相执也退无可退。他倏然起身欲离。她却似早有预料,步履轻移间封住他去路。
她仰着脸,眼中盛满无辜,伸手捉住他的手,感受到掌心下的肌肉瞬间绷紧,她离他更近了些:“大人躲什么?怕我下毒不成?”
顾相执垂眸瞥见她的手,眉头骤然紧锁,浑身紧绷得像张拉满的弓。
他猛然抽回自己的手,声音冷极:“微臣不爱与人动剑,公主殿下若再往前一步,那微臣的剑,可不认人。”
羽涅瞧着他这副模样,险些笑出声来。回建安的路上,她就发现,这人厌恶旁人近身,谁碰他一下,他能不舒服半天,洁癖得要命。
一报还一报,“报了仇”她这才心满意足地退回原位,回道:“是我唐突,大人莫见怪。”
顾相执冷着脸整了整被蹭乱的衣袖,那嫌弃的模样活像沾了甚么脏东西,说了句“让她好自为之”后,冷脸出了门。
羽涅看在眼里,心里乐开了花。方才被他言语挤兑的仇,这下可算连本带利讨回来了。
台阶上的翠微看了整个过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忙走到她身边,说她也太大胆,简直在顾相执逆鳞上跳。
羽涅倒是不担心,他们千里迢迢走到这一步,顾相执犯不着为这点事跟她过不去。
何况,她也没做过分的事情。
二人正说着,宋蔼垂首而入,手中捧着几卷烫金锦帛,在殿中站定行礼。
“宋居令何事?”羽涅敛了玩笑神色,端正身姿问道。
宋蔼双手呈上锦帛:“回殿下,广宁王、桓少傅及十王爷遣人递了拜帖,请殿下过目。三位大人约的都是明日前来,问候公主金安。”
听到“桓”字,羽涅第一反应以为是子竞。她只知他升迁,却未曾细问官职。
接过拜帖时,她不自觉在三卷锦帛间先搜寻起熟悉的字迹。
待翻到最后一卷,她神色骤然凝住。只见烫金云纹的帖面上,“桓恂”二字赫然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