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陛下。”
离开钢铁厂时,夕阳的余晖洒在那几座初具规模的高炉上,为它们镀上了一层金红色的光芒。
苏宁回首望去,仿佛已经听到了未来火车汽笛的长鸣,看到了钢铁巨龙在这片古老土地上奔腾不息的景象。
钢铁,才是工业文明真正的骨骼与血脉。
而此刻,这骨骼正在他的意志下,加速生长,变得无比强健。
春寒料峭,紫禁城的暖阁内却灯火通明。
苏宁退了左右,只与周王朱?对坐于榻上,中间的小几上摆放着几碟精致的点心和两杯氤氲着热气的香茗。
朱?,太祖第五子,素来以博学广识、性情温和著称,尤精于医药、植物之学,著有《救荒本草》等,在诸王中颇具贤名。
此刻,他端坐着,面色平静,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深知,这位以雷霆手段登基的皇帝,深夜单独召见,绝不仅仅是叔叔侄之情那么简单。
“五叔,”苏宁率先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此番请您出任北平总督,督建新都,可知朕之深意?”
朱?微微躬身:“陛下隆恩,委以重任,臣感激不尽。督建新都,乃国朝大事,臣必当竭尽全力,不负圣望。”
苏宁点了点头,拿起茶盏轻轻拨动浮叶,缓缓道:“督建新都,是明面上的职责。朕今日请五叔来,是要与五叔说说这‘总督’二字的真正分量。”
他放下茶盏,目光锐利起来:“我大明祖制,藩王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此制于国初或有其效,然时至今日,宗室子弟徒耗国帑,无所事事,非国家之福,亦非宗室之幸。长此以往,必生祸端。
朱?心神一震,这话可谓直指核心。
他沉默着,等待皇帝的下文。
“朕思虑良久,决定予藩王一条新路。”苏宁继续道,“这’总督’一职,便是开端。诸位叔伯兄弟,皆是朱家血脉,与国同休。岂能坐视国事,而全然置身事外?朕要的,是让你们成为镇守四方、监督地方的自家人。”
他详细阐释了总督的权责:“五叔此去北平,有权监督北平行省布政使,按察使,都指挥使等一众文武官员,察其政绩,观其操守,列为一品大员。若发现贪腐渎职、庸碌无能,或阳奉阴违,阻碍新政者,五叔可具实情,直
达天听,弹劾之权,在于你手。”
朱?眼中闪过精光,这权力不可谓不大。
能够越过层层官僚体系,直接向皇帝呈报,这等于在地方大员头上悬起了一柄利剑。
然而,苏宁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其严肃:“但是,五叔切记,你只有监督、弹劾之权,绝不可干涉布政使的民政,都指挥使的军务!地方政务,自有其运转规程,总督可察其弊,不可代其行。此乃红线,绝不可越雷池半
步!简而言之,您是有权,但此权有限,是悬于地方官头顶的“紧箍咒”,而非取而代之的‘新衙门”,另外北平的锦衣卫也会配合你的任职。”
朱?是何等聪慧之人,立刻明白了其中的精妙平衡。
皇帝这是既要利用宗室亲王的天潢贵胄身份和与国同体的利益关联来震慑、监督地方,又要避免出现藩王坐大,干预地方行政乃至形成割据的旧弊。
有权,使之能发挥作用;限权,使之不能构成威胁。
“陛下。。。。。。此策实在是。。。。。。”朱?深吸一口气,由衷叹服,“高明!既可令宗室子弟为国效力,人尽其才,又可免于前朝藩镇之祸。臣,明白了。”
“五叔明白就好。”苏宁脸上露出了笑容,“朕知五叔素来醉心学问,于医药草木之道颇有建树。北平乃至整个北方,地域辽阔,物产丰饶,五叔在督建新都之余,亦可继续你的研究。朕已下令,北平新设的‘博物苑与格物
院”,皆由五叔兼管。望五叔能为大明,再添一部堪比《救荒本草》的传世之作。
这不仅给予了权力,还支持其个人志趣,可谓恩威并施,关怀备至。
朱?心中暖流涌动,离席躬身,郑重行礼:“陛下信重,思虑周详至此,臣。。。。。。唯有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北平之事,陛下放心,臣定当恪守本分,既为陛下看好北疆门户,督建好万年之基业,亦不负陛下支持学问之隆恩!”
这一夜,暖阁内的灯火直到东方既白方才熄灭。
数日后,周王朱?仪仗煊赫,离京北上。
他的赴任,不仅标志着新都建设的加速,更开启了大明宗室参与国事管理的新模式。
一位位原本困于封地的王爷,看到了为国效力的新途径,而地方大员们,也感受到了一股来自皇室直接监督的无形压力。